吉云踮脚看了看落差,说:“这么没防备地摔下去,断胳膊断腿是一定的了。”
林玉说:“真那样倒也好了,那天也真是不巧,掉下去的时候正赶上变天,地里干活的都找地方躲雨去了。等人被发现的时候,早就没了气,身上都硬了。最近天一直不大好,村里人就说是她死得不服气,变成孤魂野鬼跑回来折磨人了,还有人说在地里听见她哭呢。”
吉云静默着半天没吭声。
林玉抬头看她,见她一脸肃然地站着,说:“姐,你想什么呢?”
吉云手一挥:“嘘!”她顺着田埂往前走几步,问:“你没听见什么声音吗,好像有人在哭。”
林玉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将镰刀扔竹篮里,撑着两个膝盖站起身,慌乱道:“姐,你别吓我啊!”
吉云没理她,竖起耳朵,小心挪步子。声音是从前头传过来的,孱弱无力,断断续续,走得越深入,这股如呜如咽的低泣就越近。
林玉正从田里挤出来,跟到吉云后头,一把拉住她胳膊,央求:“姐,咱们回去吧!一定是她来了!”
“谁来了?”
“那个掉下来的女的啊!”
吉云拿了多年的手术刀,见惯了悲欢离合,见惯了生离死别,还真就没见过女鬼。
此刻冷冷一嗤:“青天白日的,哪来那么多不干不净的,村里人唬小鬼的话你也信。你要是怕,就呆这儿,我自己过去。”
一听到鬼,林玉两条腿都酥了,哪还敢一个人呆着,哭丧着一张脸,死死扯着吉云衣襟往前走。
只是绕过一个弯道,梯田上满是长得齐腰高的碧绿作物,唯独某处倒伏了一片。
吉云往那紧赶两步,听到林玉在旁边说:“姐,你看那里头是个什么,还会动!”
能是什么,吉云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不过就是个还没长个头的小孩子,大概是一个没留神摔了一跤,身上滚满了泥。
吉云站边上一连喊了几声,孩子就像没听见似的仍旧坐在地上,专心致志地哭。她只好拔了一下雨鞋,吸口气,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进田里。
田里被作物的根聚住水,只有更加泥泞。她几乎一路蹒跚走去中间,鞋子已经看不出本色。
孩子终于觉察出有人靠近,猛地将脸一转——倒把吉云看得愣了一下,他一张小脸不光是泥,头上开了道口子往外渗血,染得半边脸都是红色。
吉云这才是不管不顾,几步跨进去抱他,他却像是个死沉的铁锭子。吉云一下子没抱得起来,反被他拖着一起摔到地上。
“哇”——孩子重又有了力气,哭得简直惊天动地。
吉云一手撑着泥地,回身说:“林玉,别傻站着,过来帮忙!”
却见林玉一脸土灰,眼睛失焦,两手夹得紧紧,而整个身子正不停颤动着……在抖?
吉云又喊了一声林玉,却是在质疑她的异样:“你怎么啦?”
竹篮一晃,落到地上,镰刀在菜上蹦了两蹦,摔进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