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我跳下床绕开他,寻摸到食盒边,揭开盖子,香气扑鼻,有!鸡!蛋!

我瞪圆了眼,克制着口水,合上盖子,走到施承宣面前,肃然指着他:“施县令,你竟然受贿了!巡按还没走,你竟敢搜刮民脂民膏!”

施承宣拂开我手指,直接拖了我一把抱住,嗓音里充斥着惊喜:“你还在乎我受贿,你明明还关心我的对不对?”

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我脑袋搁在他肩头,挨着他的泛白旧官袍,却依然有着一股清爽的味道,那是我用皂角浆洗后的气息,却不知我死后还会否有人给他洗衣。

我用手推他胸膛:“我是怕你受贿连累我死得快。”

闻听死字,他手臂僵了僵,却还是不放开:“容容,不管你们谁真谁假,你都是我心中唯一的容容,管他什么郡主公主!”放低声音后,他凑到我耳边,“别怕,再等等,今晚会有山匪洗劫县衙,定叫那巡按活不到明日,我们趁着夜色离开。”

我一惊,手舞足蹈地挣扎:“施承宣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谋杀官员,我再畏罪潜逃,那是大不赦的罪啊!”

“我如今什么也不怕了!”

“可是姜巡按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呐!”

他陡然将我拎出怀抱,恨声:“都到这个地步,你还替他说话?只是一宿,你便倾心他了?!”

不知怎么我觉得心里好像被推进了一根刺,尖利得锥心,张了张嘴顿感无话可说。好像这一宿不是他将我送去的一样,反倒是我自己的罪过了。

见我低头揉衣角不语,他更生气了,被自己的无限想象给激愤了:“你竟真的从了他么?!”

锥心麻木后便不觉得疼了,我淡然抬头:“是啊,巡按大人可温柔了呢,夜里还给我盖被子,我们还一起在后山池子里沐浴了,还……”

“闭嘴!”他被气得颤抖,气得抬起了手,气得想打我,终究没有落下来,却做了一件让我更痛心的事。他掀翻了食盒,鸡蛋滴溜溜滚去了地上,蛋壳裂了。大概也如同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旦触及他物,裂纹便轻而易举地产生。鸡蛋有了裂纹,便不再是一颗完整的蛋。这蛋疼的人生。

我一天之内接连气跑了两个给我送饭的人。

我揉揉脸,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风水不好,今日不宜送饭?

施承宣走后,我坐卧不安,他是说到做到的人,万一想不开真跟山匪勾结,那就彻底断送了他的前程!一向温和良善嫉恶如仇的施承宣竟要放下身段将邻县草寇祸水东引,他真是疯了!

扑到上锁的木门前,我对外间看守的杂役道:“小乙哥帮我给姜巡按传个话,就说我想他想得紧,一个人根本睡不着!”

不多时,外面传来紧促的脚步声,牢门打开,一身官服尚未来得及脱,急匆匆的姜冕就来了,站在门廊下,一脸微红,斥道:“你闹什么?”

我巴巴地望着他,情深意切道:“那人家不可以想你么?”

他拿眼瞪着我,故作威严一甩袖:“别闹!”

我蹭上去,巴上他手臂,眨眨眼:“那人家想跟你一起睡嘛。”

他威严地板着脸,纹丝不动,肃然咳嗽一声,声音弱下去:“那现在也还没到睡觉的时间……”

小乙哥捂着鼻血扭头奔了。

小丙哥从门后冒出头来:“现在天色已晚,做些奔放有趣的事时间刚刚好……”

我眼见着巡按大人一脸肃穆裂了开,拉了我就从小牢里疾走出来,再回头瞪小丙哥:“看守记录怎么写知道吧?”

小丙哥是见过世面的,处变不惊,临危不乱,见风使舵:“容容姑娘被姜巡按铁面无私关押在牢里,每天十二个时辰严密看守,任何人不得探视!”

巡按姜冕铁面无私地一路绕小道避开人迹,紧紧拉了我生怕走丢似的,直到绕去了他房间,给我扔了进去。

我一头栽倒在床,奋力爬起来:“大人,小的有个建议,小的觉得以大人的年纪,不太适合奔放型,不如我们选一款婉约养生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日更~日更必成高富帅~~

☆、陛下在民间耍流氓

掩上门后,累得冒烟正在桌边喝水的姜巡按闻听我这番建议,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想来是我正点上了他的痛处,以至于他搁下茶杯,颇不淡定地望着我:“本官怎么就不适合奔放型?”

如此明了的事情他竟要我进一步点明,我秉着替他考虑的精神,直言不讳道:“民女并非认为巡按大人就不能奔放,实则是替大人身体着想,民女觉得您选了奔放型会身体吃不消,明日说不定便起不来床,起不来床便耽搁了政务,耽搁了政务便有负巡按之名……”

他更加不淡定了,额上青筋暴跳:“本官有那么老,身体有那么差?!”

“不不不!”我忙摆手,作些无谓的解释,“巡按大人虽正当壮年,却也非精力旺盛的少年郎,实当养生为上,无需为着一时奔放寻乐折了自己的腰。所谓适合自己的便是做好的,奔放与婉约各具风情,没有高下之分,更没有涉及所谓男子尊严的问题,大人您不要想太多。”

他从桌上摸了本书,怒火很盛似的,不停给自己扇风,一双眼还恨恨盯着我,让我不得轻松,随即又咬牙切齿:“倒是多谢你替本官想太多!”言毕,他霍地起身,一手解开了腰带,就往床边走来。

我心内大惊,这是惹怒了他,要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尊严问题?此际我深刻明白了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我那么嘴欠做什么?我现在跪地求饶还来得及么?

正在我惶急惊恐之际,他一步跨来,将我手臂一握,俯下身。灵机一动,我大喊一声:“老子不乐意,你这样是犯法的!”边喊边拿脚去蹬,极尽挣扎之能事。

他又一把握了我脚,俯身在耳边冷笑:“本巡按官涯寂寞,天高皇帝远,寻点乐并不犯法,你实在是见识少了,往后多见见就知道了。”温热的气息吹在耳根,令人莫名发烫,瞬间就成了一只蒸熟的虾。他低头瞅我一眼,嘴角微扬,右手在我脚上一用力,给我狠狠从床上扯了下去,“不过你还太嫩,本官并没有太大兴趣。自己找个喜欢的墙角站着去吧!”

将我甩下去后,他宽衣就寝,裹了被子,自己睡去了。

被冷淡以待的我羞怒难平,真想拎了凳子跟他干一架!

坐在地上气愤了半晌,仇恨地看他安安稳稳躺在床上,却将老子抛在地上不管,如此黑心肝竟能睡得下去。听他呼吸绵长,高枕无忧,不知大难临头,我便盼着山匪早些到来,砍他个十八段!

狠狠腹诽一番后,我心头气稍解,揉揉胳膊腿儿站了起来,忽闻肚内咕噜一声,不由生出一阵悲凉——老昏官答应老子的卤煮,没有了!

我摸到窗格边,悄悄启开一缝,朝外张望。夜幕已降临,天上乌云遮月,正是月黑风高好杀人的时节。衙舍内一片沉寂,偶有虫鸣从杂草间传来,表面上笼罩着寻常夜里的安详氛围,无人知底下杀机重重。

虽穷困却太平的平阳县就要迎来浴血一场,我心内焦急,却不知如何作为。施承宣勾结山匪乱县衙谋人命,此事成,朝廷来的三品巡按命丧地方,不啻于一场地方动乱的引火线,必将召来朝廷大力整顿与武力镇压,我与施承宣都得亡命天涯,说不定还要落草为寇,最后我便成了一代女匪,被民间广为传颂。我摇摇脑袋摈弃掉这番画面感十足的设想。此事败,巡按姜冕将我们羁押查办,我与施承宣被投入大牢,只等秋后问斩,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女好汉。我再甩甩脑袋摈弃掉这番脑补。左右权衡都不得好,我得制止一切悲剧的发生!

趁着夜色未深,我蹭去了床边,朝里看了看。老昏官拥着被子睡得一派宁静,面容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出柔和的轮廓,人也更清俊了几分,手臂搁在被褥外露出白皙的手腕,素手无意识地搭在床沿,指型颀长优美。我在肚内冷哼一声,转开视线,不由思量若是匪徒闯来,看他怎生应对。抛开生死危机,我又不怀好意地隐隐期待那么一点,期待这个作威作福的朝廷高官被狠狠折辱一番,践踏一下他的自尊和傲慢。

当然想归想,理智告诉我要保住小命和安稳日子,暂时还得利用利用他,不能完全开罪于他。节操和尊严什么的,统统煮了吃掉!这般想着,我深吸口气,又蹭到了床头,推了推他手臂,竟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