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好吧,报上你的坐标。”
“停车场。”
“a区一楼,咖啡厅里面有隔层,进来后你就上二楼。你要是找不着,就别动,我去接你。”
何春生不愿承接陈辰的好意,等了一会儿,雨势不见小,他只好打开一把大黑伞,冒着大雨进了广场一楼,只是十几米的路,皮鞋和小腿一半的裤筒都湿透了。他一面想着真是糟糕,一面开始找a区。于是他发现他进的停车场位于e区,离a区仍有十万八千里。
等他终于找到陈辰所说的那家咖啡厅,已经过了六点半,按照服务生的指引上着二楼小厅的楼梯,听见鼎沸人声、笑声,他在楼梯上忽然迟疑起来。
“喂,你干嘛停在这?”陈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何春生转身看见他正甩着手上的水,站在楼梯第一级,“怎么湿成这样了?”
何春生把腿往下移了一级阶梯,说:“雨太大了。我淋湿了,不合适进去,我还是回去吧。”
陈辰把他往楼上拉,说:“叫服务员拿一个电吹风吹干不就得了?别磨磨唧唧的。”
陈辰知道何春生近乎自闭地讨厌人群,在进到集会的厅里时,也没特意向大家做什么介绍。先来的二十几人正玩得开心,没人注意到何春生进来了。
陈辰去找服务员要电吹风,何春生独自坐在沙发的一角,拿过桌面上的橙汁瓶子,自己斟了一杯果汁,握在手中喝。
一屋子的同学,他早已不记得谁是谁了。下意识地找着那个有些细瘦的身影,却发现几乎所有人体态都翻倍的情况下,他恐怕很难找出那个人了。而且,中途转学的他应该也不会再参加这里的同学会了吧。
原来是这样吗?何春生怔怔地想,只有他的记忆一直留在旧时光里不肯褪去吗?
可是他很快就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何春生抬头,看向距离这里最远的沙发角落。那里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前额的头发很长,几乎遮住了眼睛。他看起来身形并不瘦小,甚至可以说是高大的,身材也是相当好,和其他已经发福的同学们不一样。
何春生握着果汁的手有些湿滑,他把果汁往桌面上一放。那个注视着他的人把视线移开了,偏头和身边的男人说起话来。
是他吗?何春生的喉头发紧了。也许是灯光昏暗,除了那双几乎藏在眼镜下的黑色的眼睛,那个人已经完全没有旧日的影像,他竟然认不出来了。
他以前不戴眼镜的。他以前瘦弱得好像一个姑娘。他以前很白皙,他以前看起来是很有精神的。
那个好像一团黑沉沉的雾一样坐在那个,看起来并不得志的男人真的是他吗?
陈辰上来之后,何春生去卫生间把自己的裤子吹干,陈辰上来时发现何春生完全没有人理会,不由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事了,也许何春生根本不该来参加同学会的。
何春生以前在班级里没有任何朋友,是个刺头,还是个不要命的刺头,没有人敢惹他,他像个疯子一样,不见血都不罢休,班上没有人不怕他。只有班长焦誓有段时间和他结对子,和他来往过一阵子,那也是老师分配的任务,不情不愿的。上完初二,焦誓就转学了。而那之后不久,初三开学没几天,何春生就退学了。
陈辰也是大学毕业后,因工作需要采访过何春生,才和他熟悉起来。现在的何春生当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但依然不喜欢和人来往,近乎自闭。
初中入学至今快二十年了,大家都变了。时常和老同学们联系的陈辰知道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根本没人记得住初中时那些小事。出了社会就知道,学校里的那些事可笑得很,工作、结婚、养孩子,累得脱了形,早就好像脱胎换骨一样,谁还在乎当年呢。
陈辰人缘好,他和何春生坐到沙发上后,立刻有个男同学过来拍他肩膀,问:“这位帅哥是哪位?我都完全认不出来了。”
陈辰先对何春生说:“这是方函,记得吗?我以前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