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重重探口气,知道孙乔为什么突然犯了肝脏疼痛的毛病,“孙总,气大伤肝,你,你冷静下吧。这些事情解决了你还要去医院做个肝脏检查。”
“你给我止疼,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杜冷丁的效果没有预期的那么大,他有抗药性,死死地顶着腹部,强忍住疼痛的呻吟。
“能不能让他先别这么疼?你看他这样太难受了。”
宫城看不下去,孙乔缩成一个团,用力的掐着右边腹部,那样子恨不得拿一把刀从这里捅进去。疼的哆嗦,疼得他咬着嘴唇忍耐。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止疼的杜冷丁不能打太多,这也是心情激动引起的,平静一下。孙总,你真的不能这么激动了。”
宫城一摸他的脑门全是冷汗,听到一声的劝告他也就是胡乱的点头,闭着眼睛抓过枕头顶在腹部。
“你有些发烧,先吊些水吧,顺便你在这里冷静一下。”
“你等我下,王总,你帮忙照顾下孙乔。医生,等等。”
宫城追着医生出去。
“他如果长期肝脏疼痛的话,身体…”
“那就要引起警觉,本来孙总的肝脏就切除了一部分,外表看来身体没事,其实就是内伤。虽说肝脏有自我修复的功能,但在修复期不注意,疼痛,那就要做检查,是不是切除的肝脏边缘有病变,还是硬化。孙总长期发烧吗?”
“不,他精神一直不错。就是今天。”
“估计就是悲伤过度。一定要注意他的情绪,气大伤肝,悲伤也会损伤肝脏。”
宫城叹口气,孙乔这几天真的是受苦了。
王志看着点滴,看着孙乔,孙乔挣扎着坐在被子上,也不管医院的禁止,抽着烟。
“去接他的父母了吗?”
“去接了。其实陈星这段时间心情都不好。老哥们问他怎么了?他说老婆跑了。昨天他老婆还打电话来,我就在他跟前听了个真,说什么这些年跟着陈星青春都白搭在他身上了,说要什么钱。陈星火了直接摔了手机。”
“那个败家老娘们,真他妈欠揍。不知道陈星什么兵种啊,还他妈的离婚,要钱,钱是他妈啊,陈星心事重,肯定带着心理负担上战场。这败家娘们把陈星给葬送了。”
声音猛地拔高,为什么陈星这次会踩了地雷?还不是前段时间离婚闹的。所有仇恨都对准他那个媳妇儿,可他想吼一嗓子,肝脏疼得他闷哼一声。
“孙总,你也要注意身体。陈星,陈星没了,我们都难过,接下去怎么办?抚恤金,还有他的功劳,多少事情要和你商量。他还在那躺着,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
“我死不了。”
孙乔喘口气。
“你现在回去给上级打报告,追封陈星烈士,特等功,我吊完这瓶水就回到驻地。还有,你把这次执行任务的详细经过和我说一下,到底是他妈的谁,哪个军火贩子把我兄弟的命断送了,老子饶不了他,他妈的我早晚有一天要给陈星报仇!”
“是。”
“安抚特种大队所有人的情绪。”
“是,我这就去办。你这…”
“别管我,有人照顾我,你先去,有两三个小时我就到。陈星的遗体,你们别动,我去给他整理。十多年的兄弟,我送他最后一程。”
眼泪含在眼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窗外,王志点点头。这才出去,和宫城走个对面,点点头。
医生护士都出去了,宫城关上门,坐到孙乔的背后,把他抱在怀里。
小心翼翼的把吊水的胳膊放好,让他靠在心口上,孙乔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外套。
“陈星十八岁当兵,二十岁进入特种大队,一开始我是副队长他在我手底下,毛头小子枪法很好,我们一个小分队执行任务他总是在危急关头保护我们。然后立了战功,他是少尉了,然后老家介绍对象,那时候他挺高兴的,他老婆觉得在老家等待的时间太长,非要做了随军家属,为这个他还求我帮忙。我们是看着球球出生的,他老婆生孩子我们几个抬着担架把他老婆送到军医院,球球出生的时候,他笑的像个傻子。孩子一天天长大,他老婆越来越不安分,陈星这人看着大咧咧的,其实他有话很少说。我负伤的时候是他背着我,从死人堆里扛出来的,要不是他不离不弃的,我估计早死了,你说,现在怎么轮到他了?”
宫城扯过毯子盖住他的后背。
“特种兵都有心理医生,不能带着情绪上战场,这就是教训,他也知道的,我第七次分手心理压力大,挨了一枪他那时候骂我的特别狠,不就是个小情儿吗?至于吗?是啊,至于吗?不就是离婚吗?不就是他老婆给他戴绿帽子了吗?至于他心理压力大踩了地雷吗?那一块块的,多疼,就这么没了,一个全尸都没有,临了连个全乎尸体都没有。”
宫城感觉到他心口这里,再一次被眼泪打湿。
“都怪你,我让你做他的思想工作,你都没有做通,让他有负担,你这个政委怎么做的!”
狠狠地在宫城身上打了一拳,随后抱紧。
“我的错,我该多开导他。”
“不是,不是你,是我,我和他多年兄弟,我愣是没想着帮他调到一个安全的部门,要不是你想让他调回学校,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他。他活着的时候我没想到给他一个好部门的工作,死了我对不起他。宫城,我真的对不起他!我有事了给他打电话诉苦抱怨他陪我骂人,可我压根没有帮我他什么!我算什么兄弟,我他妈就不是个人!”
狠狠的自己给自己一耳光,早干嘛去了?现在后悔早干嘛去了?他一点忙都没有帮上,就让陈星一直忙着,最后落这个下场。
宫城赶紧抓住他的手。
“不想了,听话。”
“我像失去了四肢,都不敢去想他出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砰的一声他就碎了,队友拼死带回来的尸体都不完整,他死得冤,眼睛都没有闭上。”
孙乔闭着眼,眼前就是陈星那残缺不全的遗体,陈星,一个人上路你孤单吗 ?陈星,你冷不冷?陈星,你疼吗?
眼泪停不下来,扎在宫城的怀里,哭湿他的衣服。
宫城就这么抱着他,听他絮絮叨叨的说话,听他抱怨,听他小声的抽泣。
偶尔低下头亲吻他的头发,抱得紧紧的让他不会感觉冷。
他就像失去亲人的孩子,愤怒悲伤无助,挚友的惨死,一时难以接受的悲凉,让他只能趴在宫城的怀里哭着。
人多的时候不能哭,孩子面前要忍耐,现在哭一哭,吊完水还有不少事情要他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