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是贾环的嫡亲女儿,那么以一等侯嫡女的身份去给人做填房,可能还有些不合适。
可是,贾迎春的身份,比薛宝钗更低。
薛宝钗好歹还是一个嫡女,又有丰厚的嫁妆傍身。
可贾迎春,只是个父母皆亡的孤女。
能有这个机会,说是造化都不为过。
不过,薛姨妈想是这样想,她心里却也明白,贾环与世人的想法到底不同。
他重亲情,重到了世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这不能说是坏事,只是……
“环哥儿,莫非,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事?”
薛姨妈最会察言观色,轻声问道。
贾环摇了摇头,道:“老祖宗,姨妈,你们都去坐吧……”
贾母和薛姨妈两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暖。
贾母扶着贾环,没好气道:“你跟我一起坐吧,看看你,火气这般大,都是做侯爷的人了,真是不该!
再不许有下次,气着自己,可如何是好?”
又对李纨道:“你去他那边,把幼娘喊来……先去凤哥儿那里看看吧,幼娘这丫头这个时候应该在她那里。”
支使完李纨后,贾母又对贾环道:“到以后,二丫头也找一个你这般的,妻妻妾妾一屋子,我看你还怎么跳脚!”
贾母和薛姨妈一起将贾环扶到软榻上坐下后,贾环才算喘匀了一口气。
他看着贾母道:“老祖宗,赢祥比二姐姐大两轮哪!做她爹都够了!”
贾母气道:“皇帝比你大姐大两轮还多,你怎么不替她想想?就那样骂她!”
贾环皱眉道:“当初是孙儿送她入的宫吗?”
贾母气结:“你就跟我顶!”
贾环苦笑起来,气虚道:“老祖宗啊,孙儿也知道世情如此。可是,却绝对无法接受,让二姐姐去做别人的替身……”
薛姨妈忙问道:“这话怎么说?”
贾环解释道:“姨妈,你以为宫里的为何会刻意安排二姐去给将军府的赵氏梳头?就是因为二姐的声音甚至是模样神态都极像赵氏。赢祥只听了二姐的声音,就魔怔了。
你想想,若是二姐真过去,那还能活成她自己吗?”
贾母和薛姨妈二人闻言,面色均是一变。
贾母皱眉道:“竟还有这种事……”
贾环再道:“况且,咱们家,着实不能再多一个亲王妃了。”
贾母闻言一怔,道:“这又是如何说起的?再多一个亲王妃,对你不也是一个助力?你大姐也是这样想的,多次跟我说,环哥儿一个人支撑着家业,太苦了!”
贾环闻言,面色复杂,缓缓摇了摇头,道:“这是两回事……
若是普通混吃等死的亲王也就罢了,可是老祖宗,连您都能想到,日后赢祥少不了一顶亲王王爵。
可见,他与陛下的关系之近。
待日后陛下说的算后,如今忠顺王的佐政王之位,多半就是他的。
到时候,孙儿也入军中当值了。
以陛下的心性,您以为,他会见到咱们家和将军府密切关联?”
“这……”
贾母面色连变几次后,缓缓疑惑道:“那……陛下为何会传旨,让你们姐弟去将军府吊丧?”
想起隆正帝曾经若有若无的暗示,贾环脸色阴沉了下来,道:“算计。”
贾母想不明白,还要再问,却见李纨带着公孙羽快步赶来。
公孙羽的面色焦急,看到贾环的面色后更是惊呼一声,清冷的脸上,满是仓惶。
眼圈也红了起来。
贾环见之,忙挤出笑脸,道:“幼娘莫慌,并无大碍。”
昨夜起,公孙羽就没见过贾环。
陡然看到他这幅枯槁惨淡的模样,她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手都颤了起来。
一旁贾母和薛姨妈看着贾环的笑脸,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心道老话到底说的好,娶了媳妇忘了娘!
公孙羽都顾不上给贾母和薛姨妈请安见礼,就慌张张的拿起贾环的手腕去号脉。
只是,号着号着,公孙羽的脸色就古怪起来。
这……
如何能瞒得过她?
贾环忙解释道:“昨夜蛇娘找我说,她找到了一种新办法,可以更快医治好我。
她‘医’完我后,我就成了这幅鬼样子。
想来是因为她医术不精,治坏了我,要不然,她也不会偷偷跑了!”
此言一出,贾母却是恼了:“这还了得?还不快派人抓她回来!”
贾环嘴角抽了抽,正要解释,他大肚,放她一马。
公孙羽就忙道:“老太太放心,公子已经大好了。只是……治疗耗费了太多……太多精力。”
也不知这丫头怎么想的,精力就精力吧,干吗非要在“精”字上加着重音呢?
堂上都是过来人,哪里听不出这话外音。
闹了个大红脸不说,李纨差点没软倒在地……
贾环正想把头藏裤裆里,忽然,鸳鸯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进门就道:“老太太,三爷,宫里来人传旨……”
众人闻言,顾不得臊得慌,贾母忙问道:“传旨公公呢?”
鸳鸯道:“就在前面候着。”
贾环不等贾母再问,就忙开口道:“幼娘,能否让我看起来更惨些,受伤更重些,最好太医都查不出问题来。”
众人面面相觑,好在公孙羽学医出身,心理素质强的多。
她见贾环着急,也不多问,从药箱里取出一根尺许长的金针,在贾环身上扎了几下。
然后,就见贾环的面色一瞬间发青发暗,变成了传说中典型的“印堂发黑”,且气若游丝。
要不是贾环还会挤眼睛,贾母等人唬也要唬昏了。
而后,才命人去请传旨公公。
不一会儿,苏培盛就进来了。
他看到软榻上几乎坐不稳的贾环,也是唬了一大跳。
竟比早朝时还惨!!
“宁侯!您这是怎么了?”
苏培盛顾不得和贾母等人招呼,几步上前,靠近了些,急问道。
贾环闻言,似乎连开口都费力,道:“老……老苏,你……害我!”
苏培盛吓一跳:“宁侯,这话是怎么说的?”
贾环面色微微狰狞,道:“狗……日的,赢祥……”
“噗!”
苏培盛腿差点都软了,连连咳嗽不已,道:“宁侯,奴婢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环哥儿!”
贾母也变了脸色,喝了声。
赢祥是谁的种,这也敢骂?
贾环似晕晕乎乎的摇摇头,道:“前头,是语气句……”
苏培盛哭笑不得道:“天爷啊,宁侯,这个时候您还……还不快宣太医来看?对了,这位夫人不就是公孙院判的孙女吗?她的医术据说早就青出于蓝,何不……”
一旁公孙羽冷清道:“我已经给公子看过了,昨夜就郁结于心,肝火焚心。今日又被人重伤,险些危及性命!”
贾环这时,又虚弱无力的“哎哟”了声,骂道:“老苏,你……你黑了心肝了,坑我!”
昨日,不就是苏培盛前来传的旨意吗?
可是,苏培盛哪里会想到有这一出。
他忙道:“宁侯啊,奴婢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是知道,就让奴婢断子绝孙!”
“我艹!”
贾环闻言,差点真给气出问题来。
不过他的话也粗鲁,让一旁的李纨和鸳鸯还有公孙羽都羞红了脸。
就听他继续骂道:“你一个太监,还想……还想繁衍子孙怎么着?”
苏培盛见他这般模样,也是束手无策,搅和也搅和不清,就道:“宁侯,陛下宣你进宫……要不,咱们先进宫吧,宫里供奉院里的供奉,都是神医国手,定能早日治好宁侯的伤。”
贾母许是也进入状态了,道:“公公,环哥儿这个样子,如何能进宫去?”
苏培盛苦笑解释道:“太夫人,不瞒您说,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见,比不见强啊!”
贾母闻言,顿时不敢说话了。
贾环拧着脖颈,叫嚣道:“去,安排马车,我……我去和他算账!”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面色肃重的看着站在御书房中,一脸淡然的一个老头儿,问道:“梅先生,不知朕的十三弟,情况如何了?”
除了帝师外,这世上能让隆正帝以“先生”称呼的,大概就是宫里供奉院中的那几个老怪物……
见帝王而不拜,是太上皇给他们的尊重。
梅供奉闻言,淡淡的道:“陛下,镇国将军以自身劲力自戕己身,此天谴之行。
他已伤了心脉肺腑,若非武道极深,必死无疑。”
隆正帝闻言,面色骤变,豁然起身,问道:“朕的十三弟到底如何了?”
除了有极深的感情外,赢祥在隆正帝规划的未来蓝图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
能让他放心,又有能力帮他的手足,仅有此人。
所以,隆正帝着实损失不得。
好在梅供奉没有再将情况恶化下去,他道:“不妨事,虽然损失了不少寿元。但是,以他半步天象的绝世身手,即使损失了几十年的寿元,依旧能活到一百岁。只要,不要再次行自戕之事就好。”
隆正帝闻言,震惊了。
邬先生闻言,也震惊了。
半步天象!
这……
过了好一会儿,隆正帝和邬先生二人才清醒过来,二人对视一眼,均能看出对方眼中的骇然。
隆正帝深吸一口气后,看着梅供奉道:“梅先生,朕之十三弟,并无其他干碍吧?”
梅供奉道:“修养一段时日就好,对了,应该会咳嗽不止,毕竟,伤了许多肺腑经脉,痊愈不得。
这也许就是上天对他行自戕之事的惩罚吧。”
在这个时代,对于自杀或者自残行为,世人是极度鄙夷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
是每个识字之人孩童时就会背的。
梅供奉对赢祥之行为这般厌恶,想来皆因此因。
隆正帝闻言,面色复杂,眼神闪烁间,道:“劳烦梅先生了。”
梅供奉闻言,微微一躬身,道:“不敢,臣告辞。”
说着,就要退出上书房。
然而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
没一会儿,珠帘被打开,苏培盛搀扶着气若游丝的贾环走了进来,对隆正帝道:“陛下,宁侯他……”
哪里还用等他说完,就见隆正帝大步走了过来,急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培盛面色纠结道:“据说,是被十三爷打的……”
隆正帝看着贾环“仇恨”的眼神,一时间,真是头疼不已。
若是之前不知赢祥有半步天象的武道修为,他或许还不信。
可是现在,他觉得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让他借势的计策,还如何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