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侑的问话,虽然简单,却字字诛心,让魏征无话可说。因为他并不是愚笨之人,政治、军事上的争斗,历来都是残酷的,就算他没有亲身经历,也从书本上看过不少。
这种搏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的心慈手软,心慈手软的,最终都死了,只余下森森的白骨。
魏征一时沉默,不说话,但杨侑却有话要说。
“魏玄成,你告诉朕,若你是朕,面对国破家亡,面对群贼汹汹,而你当时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你会怎样选择?”杨侑再问。
魏征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看了李元吉一眼,这是一道选择题,如果选择反抗,就意味着杀戮,也就意味着承认李渊父子是反则,会得罪李元吉;如果选择投降李渊,那么小皇帝杨勤最终被杀死的结局,是众人皆知的。
如果魏征还选择投降,便是违心说话。因为只有傻子才会选择送死,但显然魏征不是傻子。所以他一时陷入了沉默。在死一般的沉默中,魏征已经明白,无论怎样回答,都会陷入杨侑的圈套中。
魏征低头沉默不语,杨侑冷笑了一声,在他面前踱步,道:“魏玄成,朕在巴蜀之时,就曾听过你的名字,可惜,闻名不如见面,你,太让朕失望!”
杨侑的话并不是虚言,毕竟魏征在历史上非常有名,尽管从后世的各种文献来看,他有着沽名钓誉的一面,但不管怎样,此人还是有才能的。可是魏征一直没有选择大隋,尤其是在李密式微的时候,他选择了伪唐,足以证明太多问题了。
但杨侑的话却让魏征心中一喜,他忽然瞟了一眼李元吉,心中下定了决心。他虽然想要为道家而战,但若没有了命,任何宏大的梦想,都是纸上谈兵,镜中的花,水中的月。
此时,杨侑的话,让魏征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他当即磕头,道:“陛下,罪臣冒犯,从今以后,魏征愿为陛下效力!”
李元吉闻言,破口大骂,道:“魏玄成,孤待你不薄,你竟然敢如此?!”
魏征冷笑一声,道:“李元吉,似你这等自大之徒,只会逞匹夫之勇,我魏征选择为你效力,真是瞎了眼!”
李元吉握紧了拳头,恨得牙齿直响,但在杨侑面前,却不敢放肆,只得狠狠地瞪了魏征一眼。
杨侑并不说话,而是眯起了眼睛,打量着两人,李元吉和魏征不觉汗流浃背,衣裳都湿透了。忽然,杨侑笑了起来,颔首示意独孤千山,道:“千山!”
独孤千山会意,取出了一把匕首,扔在地上。
“当啷”一声响,李元吉和魏征、薛万均均是一愣,纷纷抬头。
“魏征,你说愿意为朕效力,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朕需要的行动。”说着,杨侑眯着眼睛,微笑不语,但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魏征瞧了一眼李元吉,忽然极为敏捷地抓起了匕首,李元吉也反应过来,朝着魏征扑了过去,要夺他手中的匕首。魏征那肯让李元吉得手?两人在地上翻滚,杨侑后退了两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便是人性,为了活命,大多数的人,是不择手段的。此时的魏征如此,李元吉也是如此。杨侑淡淡的扫了一眼之后,便将目光放在了薛万均的身上。
薛万均跪在一边,同样看着李元吉和魏征的争斗,脸色十分复杂。忽然,他感受到杨侑的目光,不由抬起了头。杨侑的目光中带着失望,带着怜悯,薛万均很快就读懂了杨侑目光中的含义。
“薛万均,你走吧!你二哥在幽州,看守薛将军的陵墓,从今以后,你就为父守灵,所有的往事,朕既往不咎!但你若助纣为虐,朕一定灭你九族!”杨侑缓缓开口。在这一刻,杨侑心软了,或许是念及薛世雄为国病死。
薛万均一愣,他想不到居然有活命的机会。目光复杂地看了杨侑一眼,薛万均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道:“多谢陛下,罪民此生此世,就呆在蓟县,绝不外出。”
“千山,取十吊钱给他。”杨侑颔首。
“多谢陛下活命之恩,至于这钱,罪民实不敢受!”薛万均说着,又磕了一个响头,慢慢站起身来,朝着杨侑施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帐。
杨侑微微叹息一声,薛万均本来是名将,如果选择为大隋效力,本来有一个光辉的前途,但他走错了路,迎接他的,只有失败。叹息过后,杨侑的目光又放在李元吉和魏征的身上。
两人为了活命,在地上拼命打斗,匕首飞到了一旁,谁也不肯让对方得到。一会李元吉在上,一会魏征在上,身上已经沾满了尘土、鲜血。
魏征的鼻子被打破了,李元吉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青肿一片。虽然李元吉非常勇武,但此时,两人已经没有搏斗的技巧可言,就像两个顽童一样,在地上打斗着,如同牛喘的声音响彻在大帐内。
“够了!”杨侑看了半响,这两人始终无法杀死对方。
独孤千山上前,分开了两人。魏征擦了擦脸上的鼻血,道:“陛下,我要杀了他。”
李元吉冷笑一声,道:“就凭你?”
杨侑扫了李元吉一眼,不怒自威的脸庞让李元吉缩了缩头,不敢再说话。
“魏征,你以为,你真的杀了李元吉,朕就会饶过你吗?”杨侑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