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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长女 茗荷儿 2521 字 17小时前

远远地,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严清怡见林栝脸上有浓重的倦意,知是不眠不休地赶路累的,心有不忍,柔声道:“三更天了,你明天还要赶路,我娘屋里空着,你若是不忌讳,就凑合着歇一夜。”

林栝道:“别惊扰你娘了,这还不满一年,兴许她还回来看看……我到阿昊屋里去,他那里有张罗汉榻,略微歪一歪就成。”

“也好”,严清怡点头,“右手墙边的柜子里有毯子,你找一床出来盖着,你衣裳还没干,不能穿着湿衣睡觉。”说着端起油灯递给林栝,“他屋里还是原先的样子,你需要什么自己去找。”

林栝接过油灯,顺势又握下她的手,轻声道:“阿清……还差两年。”

还差两年,她就及笄,还差两年,就该是他们约定成亲的日子。

严清怡重重“嗯”一声,“我等你。”

林栝端着油灯走进西次间。

薛青昊正睡得沉,许是嫌热,被子早被他踢到旁边,露出两条结实的小腿。

林栝替他掩了下被子,打开衣柜取出床薄毯,又找出几条帕子,然后吹灭油灯,将湿衣裳脱了下来。

借着清浅的月色,他解开左臂上缠着的布条,一道两寸多长的刀伤便露了出来。伤是新伤,仍有鲜血丝丝缕缕地往外渗。

林栝用牙咬住帕子一角,右手将帕子紧紧地缠过几道,再手口并用地打了个死结,将解下来的布条团了团,藏在衣裳下头。

他一路从固原赶过来,就为了能在济南待两天,所以三天四夜没有合过眼,只有战马累得跑不动了,他才能歇一会儿,急匆匆地吃点东西,再出发。

身体已经累到极点,心里却是无比的满足。

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安然无恙,比什么都好。

而且,她体恤他,她牵挂他,她心疼他。

她烧水让他擦身,像真正的妻子那般忙碌着为他做一餐饭,还因为他穿着湿衣嗔怪他。

林栝躺在罗汉榻上,脑海里全是严清怡隐在氤氲水汽后面的面容,还有那双似嗔非嗔的杏仁眼。

静静地夜里,他无声地笑了。

严清怡却翻来覆去地睡不踏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似的,不等天亮就悄悄起身,往厨房里淘米,熬出一锅香稠的小米粥,又洗两根茄子上锅蒸了。

薛青昊却直睡到卯初才被一泡尿憋醒了,他胡乱地披了衣衫,两手抓了裤子睡眼朦胧地往外走,冷不防瞧见罗汉榻上躺着一个人,吓得差点尿裤子。

林栝后来倒是睡得沉了,被薛青昊一声惊呼吵醒,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这才几个月,不认识我了?”

“林大哥!”薛青昊惊喜交加,又惦记着上茅厕,急急地跑到院子西南角的茅厕里放了水,匆匆又回来,问道:“林大哥几时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林栝已经穿了衣衫,打趣道:“你睡得跟猪似的,半夜被人卖了也不知道。我夜里来的,到京都有公事,等城门一开就走。”

薛青昊立刻垮了脸,“刚来就走,不能多住一天?”

林栝拍一下他的肩头,“再过两年,过两年我天天跟你在一块儿。”

薛青昊不甚情愿地答应一声,“好吧。”

严清怡把小米粥盛出来,把茄子用酱油跟香葱拌了,再淋上两滴麻油,香味顿时四散开来。趁着林栝与薛青昊吃饭的时候,严清怡烙出来四张鸡蛋饼,找一张买豆腐得来的油纸包上,又将剩余的几只鸡蛋全都煮了,用块粗布包着,给林栝路上吃。

林栝并不推辞,拎起包裹对严清怡挥挥手,大步离开了薛家。

薛青昊送他出门,疑惑地问道:“你走着来的,马呢?”

林栝笑道:“我半夜偷偷进得城,战马留在城外林子里,它身上有烙印,不怕丢……你记着不能对外人说,谁都不许告诉。在家里好好照顾你姐,有事儿给我写信。再有,习武别丢下,即便在家里守孝也不能偷懒。”

薛青昊一一应着,直将他送到北城门才回头。

林栝就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除去薛家几人之外,再没有别人知晓。

严清怡跟往常一样,还是安安静静地守在家里做针线,倒是让春兰去买了八斤棉花,又扯了匹厚实的嘉定斜纹布,打算给林栝和薛青昊各做一件棉袄穿。

这天李实终于得了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阿昊,你听说没有,朱家那个傻子死了,还有朱贵跟他婆娘一并死了……”

第107章

严清怡闻言, 手一抖,针扎入指尖, 指腹顿时沁出一粒血珠,她忙吮了去,问道:“几时的事儿?”

“好几天了, ”李实坐在树底下,伸手抚摸着黑豹油亮的毛发, “我早想过来看看, 我爹非得拘着我在家里读书。他也不想想, 我们家祖坟上有这根草吗?他也跟个睁眼瞎差不了许多,就是会巴结人得了这个肥差。”

严清怡抬眸看他几眼。

李实说话嘴里没个把门的,荤的素的不拘,却难得有自知之明。这个年纪读书在科考上基本没有用, 不过能多明点事理也不错。

薛青昊对读书不感兴趣,连声追问朱家的事情,“怎么死的?”

李实坐正身子,“朱贵跟他婆娘是在床上被割了喉咙, 傻子是竹箭穿心倒在地上。朱家现在真正乱了套,三位姑奶奶和姑爷都赶到朱家来争家产,下人们能偷就偷,能抢就抢,没少往外倒腾东西。”

“活该, 天天仗着有几个臭银子就为非作歹!”薛青昊拍着手叫好。

“真的还是假的?”严清怡收起手里针线, “像朱家那种人, 家里养了好几十个护院,傻子身边也时时有人跟着,还能被人杀了?到底是哪路神仙?”

“哪路神仙我不清楚,东昌府没正经查过,可人死了却是死了的,”李实拍着胸脯道:“你不出门不知道,外头人传得可邪乎了,说是因为朱家平常作恶太多招惹了江湖豪杰,还说是专门劫富济贫的侠盗,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咱们济南府就屁大点的地方,外头的能人异士岂不多得是?”

不知道为什么,严清怡眼前突然就出现了林栝的身影。

清冷的月光下,他身体半挂在墙头,看上去有些许狼狈,而吃完面坐在那里,神情又是那般疲惫,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似的。

他在武举中得到第四名的好成绩,功夫自然是极好的。

可他竟然对付不了一只狗……会不会是因为先前耗费了太多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