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的死,他绝对脱不开关系,只要你想,我也一定会帮你,只是,西奈尔这件事不能和任何人说,因为太危险了,知道吗?”
西奈尔擦了擦已经红肿的眼睛,狠狠的点了点头。
......
周一。又下雪了。
苏珊娜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而看起来,隔壁布莱纳特的宅子则冷清极了,想来,已经几日没见过他了。“什么我现在有任务,能不能以后再说”,苏珊娜翻着白眼回想他说过的话。
男人的谎言。
他又像人间蒸发一般,已经一周了,也不过是远远望见他回家几次,或是偶尔听见他弹钢琴。
他却总是选择忽略她。
莫不是,一切真的回不去了?
视野里白茫茫一片,一路上,苏珊娜的手脚被冻的通红。还没走到办公室里,她就接到威尔海姆留下的命令,让她赶去郊外某地点给他翻译点东西,所以很快她被人带进了一辆轿车里,车子不一会儿便开出了市区。
今天的雪很美。
她哈着手,望着那些追随在车两侧的、被溅起的雪花,很漂亮。圣诞节将至,在这种时刻,没人不会回忆家的感觉。而此时此刻,就应该和朋友们痛快的打一场雪仗啊!痛痛快快的玩耍,在雪地上打滚!然后回家,和家人团聚,吃着热乎乎的食物,守着热乎乎的暖炉,有妈妈,有爸爸,还有弟弟,一家人一起装饰圣诞树,一起度过这平凡的时刻。
她伸手摸着玻璃,却碰不到任何一片雪花,一切曾经的温情似乎都与她失之交臂。
车子大概开了十几英里的距离,可以说是相当远了,远到她怀疑这种荒凉的地方会不会有建筑物。
黑色小堡垒一样的地方,污渍似的,突兀的耸立在白雪中,像是一块很大的黑森林蛋糕。它后面围合的场地很大,因为她根本看不到铁丝网的尽头。
她裹好了头巾,下了车,跟在穿长衫的士兵身后,在雪地里“沙沙”的行走着。雪下的已经很大了。
和传达室接应过,士兵带她走了这个黑堡的正门。她边走,边擦着身上雪,路过层层守备,进入可使五人并排通过的走廊,冷白色的灯光刺目的在头顶爆炸着。而两侧的德国士兵的脸看上去毫无血色,她不敢看他们的眼睛,那清晰又木讷的眼神着实有些可怕。苏珊娜觉得头晕和恶心,不过她真的庆幸自己不是在这里工作。
士兵把她带到了一个黑色门前——众多黑色铁门中的一个,让她等在那,士兵则先一步敲门进去了。
他没有很快出来。苏珊娜就蹲在墙边闭着眼睛,因为长时间出于过于闪亮的环境里她真的感觉很不好。
身体上感觉难受,但心里的算计还不能停。
威尔海姆怎么开始让她接触他的公务事了?因为看起来这里不会是一个私人会所,而是像一个德国官方的秘密基地一样。重兵把守,却冷清的可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苏珊娜艰难的睁开眼,看向水泥地面,每一条被白灯照亮的缝隙。
终于,旁边的铁门打开了。苏珊娜慌忙站直起腰来站好。
两个带着钢盔穿着长衫,和这里其他士兵无异的士兵出来了,他们弓着身体,两人一头一尾拎着一个长长的、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苏珊娜捂了下嘴巴,因为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白布下的一节手臂,正托着地.......手指是青色的,指甲很黑,很脏......
白布上有着斑斑血迹,集中成一团。
士兵祖鲁的抓着尸体的一个部位,将它抬出了门。后面的那个家伙甚至还说笑着,轻松地腾出一只手,将身后的铁门又一次推上了。然后二人,踏着快速的步子,离开了这里。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里难道是医院吗?苏珊娜紧张的看向身边的铁门。
很快,门又一次打开了,走出了那个带她来的士兵,他面色依旧铁青。
“进来!”
苏珊娜不敢怠慢,硬着头皮跟进去了。
一股刺鼻的药水味扑面而来,辣辣的,一直窜进肚子里。苏珊娜的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艰难的压下心头的恶心,苏珊娜打量起这里来:这里的装修明显好一些了,至少有了黑色方形地砖,不像外面的水泥毛坯房,只是这里的灯光依旧刺眼。屋子很空旷,有很多出入口,而且门长的都一个样,又黑又宽。屋里还有四五个士兵,待命似的并排靠墙站着。
远远地,她听见了威尔海姆的声音。
“再去拣三个过来,快点。”
然后一个士兵就小跑着从里面的房间出来了,擦过了苏珊娜肩,带着泥土味。
“克莱因小姐到了。”身前的士兵走进那个房间打着报告。
说罢,那男人便出来了。
他没带帽子,没带眼镜;打着黑色板实的领带,收腰灰色制服,他双手插在腰身的裤兜里,正微笑着站在门口。
“早上好,克莱因小姐。”
“早上好。”
“来。”他空出一只手,招呼她过来。
进去了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的满地担架、铁床,或是满地死人,只是整齐的摆放着几张桌子,上面堆满了文件或是草稿纸,还有一些.......年纪不小的男人们,正互相比划,交谈着。
威尔海姆站在前面,对那几个男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他的这位翻译小姐。
她哪里也不敢多看,只是看着前方,看着他的宽阔的灰色后背,还有侧对她,插着裤兜的一只手臂......灰色粗糙的质地,很平整,只是在他肘关节弯曲的地方出现了几缕简洁的折痕,柔软的几缕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