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冷笑,坐在那里道:“二位大人说的有趣,可知道假话说上一万次,假的也就是真的了。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言,如今这大梁却有比顾某名声还烂的的吗?当日之事,换了两位大人,确当如何决断,两位大人心善,也来教教顾某?”
他们两位据都不吭气,这事儿本就不好做。
顾昭依旧冷笑,一副被人伤死了的样子:“这是逼着我这辈子打光棍,毁了我顾家世代的名声呢!我顾家再不好,那也是刀子底下淌血,拿命换了今日!这些人好有趣,一本轻言,断了我顾家百年清誉。我自己个儿毁了不要紧,大不了顾昭这辈子断子绝孙,也免得连累祖宗儿孙。
你们叫我放开,换了两位大人,若事儿发在两位大人身上你们可放得开?我顾家的儿郎岂不是要背着这个名声世世代代的做恶人不成!”
魏丹与李斋互相看看,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俱都无奈的摇摇头。最后魏丹无法,只能道:“如今,大人也算是报了官司,今日天色已晚,不若,这些人就交给下官带回,明日郡公差人送来状纸,待我呈上去,定然给大人一个交代,大人看如何?”
顾昭轻笑,用手半托这脑袋,手指尖尖轻轻敲着太阳穴,语气儿懒洋洋的道:“我说大外甥啊,既然咱是亲戚,这话我也不想瞒你。如今咱京里道道不少,谁知道这股子仇怨打哪里来呢?”顾昭说这里,用下巴点点那些说书人道:“这些人,具是目不识丁,半分文采都没有的人,若识字儿,会写书,也不会混到庙市里赚那几个吐沫钱了。对吧?”
魏丹点点头道:“是,正是如此,才不知礼,不通律法,犯下这等大罪而不自知。”
顾昭笑笑,点点头道:“今日两位大人,听书可听出什么了没有?”
李斋他们互相一看,摇摇头。
顾昭慢慢站起来,走至院中,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迈着八字儿步儿,一边走一边道:“这本书,写的条理清楚,叙事层层分明,三回一小起,四回一转合,暗线铺的是不动声色,拍案之处直叫人拍手称绝!试问,不读个三五年书,哪有这般文采?试问,不了解我顾家内幕,那里能写出这等框架的书来?这里有文章啊两位大人!嗯?”
顾昭这一番话说出,院中两位大人具是一惊,再看顾昭那张年轻的脸,如今已经是不敢小窥了。谁说顾老七只是个纨绔的?真是瞎了狗眼,纨绔也有这等水平,那他们还混不混了?
李斋好奇,便问道:“不知郡公爷看出什么了?可知道是谁做的?”
顾昭一笑,摇摇头:“我是不知的,可我知道一点。如今有人要踩着我顾家的脑袋上炕呢!我顾家名声坏了,谁家得利,那就是谁家!如今我话放在这里,也不怕你们出去说,最好你们明日早朝都跟他们宣讲,宣讲。我顾家名声坏了,谁得利!那就是谁!”顾昭话末的时候,声音阴沉沉的,他走回圈椅坐下,端起这盏茶喝了一口后对魏丹说:“魏大人,这人最可恨的不是害我,辱我,灭我,最可恨的是,他将这下面几十无辜之人都牵连了进去,这人才是心肝脾肺肾,全都黑透了呢。
顾昭说完,李斋若有所思,他心里没事儿,主要他跟顾家说不上,倒是魏丹脸色略微白了些,也站在那里不吭气了。
顾岩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他看大家没声息,便问顾昭:“小七,那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顾昭无奈叹息:“阿兄,最可恨就是这一点了。今日若是魏大人带人回去,谁知道要死几个呢,怕是他一时不察,牢里随便躺个三五具的就死不了兜着走了。如今叫他带人回去,那不是害了他么……好歹……还是亲戚呢!”
魏丹心里七上八下,百般心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顾昭又站起来,很是难为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他每一步都踏在这些说书人的心里,每一个动静都吓得这些人几乎就要魂飞魄散。
转了一会,顾昭无奈叹息,在人堆里无奈道:“一个人,生出来,阿母十月怀胎,宝贝儿一般生出来。一把屎一把尿的养活大了,家里再贫寒,那也是搁在心里疼的。
谁知道这帮人倒霉,竟被人害到这般地步!如今我顾昭毁了,那没什么,大不了不成亲……”
顾岩一瞪眼:“你想都别想!”
顾昭失笑,对他哥哥一摆手:“阿兄,弟弟我也无奈,如今您出去,看这大梁国,谁家的闺女敢往火坑跳!”
顾岩想了片刻,大怒,一伸手将身边的案几一掌便拍散了!
“恶贼,待我知道,拼上这条老命,也跟他们不甘休!”
顾昭轻笑,似乎这般黑的名声对他来说,并无什么,只是身外物一般的无需在意。他只是看着院子里的这些叹息道:“世上最可恶的,也不是伤人性命,也不是淫人妻妾,却是你们这些小人最可恨,最龌龊,最低贱,最无耻!
你们只觉得自己不过是讨口饭吃,便随便的上嘴唇与下嘴唇一碰,轻易易的就毁了别人的名声,我顾昭一代不完,代代还要背下去。只要谁人一指,都会说,那孩子他爹,是个淫棍,专门强抢民女,回家奸淫。人呀,头上有青天,总有只眼睛看着你们呢!”
说到这里,顾昭看看李斋,又看看魏丹,很是无奈的叹息:“可若是追究,顾某……还真不忍心!”
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就惊了!跪着的人都猛的抬头看向顾昭。就连顾岩都站起来看着自己小弟弟道:“阿弟!”
顾昭失笑:“阿兄,我不委屈的,又不少块皮肉!”说完,他对李斋,魏丹道:“两位大人,明日咱们走个程序,不若,就判这些人在我这迁丁司苦役吧,我不杀他们,也不饿着他们,也不冻着他们,五年!五年苦役,五年后……就送放他们走,这些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也不白用他们,一个月三百大钱,着人送给他们眷吃碗稀的果腹吧!。”
魏丹一愣:“郡公爷,服役哪里不一样,为何是迁丁司?这不是给您添麻烦吗?这给苦役犯发工钱……这怕是不妥啊!”
顾昭哈哈大笑道:“顾某不着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两位大人,顾某是何等人,如何行事为人,便叫这些人在这院里,好好看着。
君子坦荡荡,顾某不是君子,却是顾家子孙,虽不识得几个大字儿,却也知道如何敞敞亮亮的做人,如今顾某不自辩,也不愿意见血,顾某不愿意用这些人的血去擦亮自己的名声。我干嘛上杆子解释呢,怕是越解释,这事儿呀,就说不清了!也罢,就如此……来人啊,拖下去,一人先赏二十板子,三顿不给吃食,只给清水,也好洗洗他们吃了大粪的臭嘴!爷先出一小口气再说!”
那些说书人,总算是逃得一命,俱都软倒在地,有些情绪大起大落大起,竟失声痛哭起来,他们才放声,便被院外准备好的壮汉进院,一笼统的拖了出去。
李斋与魏丹都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如今此事,上官!民间俱都是个交代了。顾昭这一手,玩的实在漂亮,叫人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甚至,这两位心里俱都是欣赏至极的,若是换了他们,他们还真没办法处理,最多只能暗暗生气罢了。
事情完结,顾昭亲送这二位出门,临走时,顾昭笑眯眯的一人送了一个三层的大盒子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若不要,就实在是看不起顾某人了!”
李斋与魏丹无奈,只能收了礼盒,待半路打开一看,却是三层迁丁司出品,别无二家的皮薄馅大的大包子十数个。
李斋坐在马上,噗哧笑出声来,他取出一个包子,一边咬,一边想起那出演绎,想起书中那主角夜御十女,顾昭那份得意样儿,便不由大笑起来。他是咬几口包子,笑一阵!再咬几口,又笑一阵,不小心灌了迎风凉气,如此便坐在马背一边打嗝,一边发癫,便是如此,他依旧不肯放过可怜的包子,回到家里,三层十六个大包子,已经吃了一半去。
顾昭送两位大人离开后,回到院子里,他哥哥坐在那里正难受呢,一见他进院,便敞开怀抱想安慰自己弟弟。顾昭一脸恶心,对他哥哥嫌弃的摆手:“阿兄当我没断奶呢!”说吧,对细仔到:“去!关衙门,着人看好了,守紧了,半点消息也不许漏出去!”
细仔点头跑了出去。
顾昭又对新仔道:“去吧李永吉他们喊来。”
顾岩好奇,看出些道道,便问:“阿弟今日怕是有些其他的意思吧。”
顾昭一笑,懒散散的坐下道:“阿兄看着便是,出去却不要说。”
顾岩点点头,便往院外看。
没多久,新仔进了院子,身后带着一群以李永吉为首的刀笔吏司未毕业的学生。
顾昭着人将新席子铺在院里,请他们坐下。待学生们坐好,顾昭便回到台上铺好的席上端坐。
学生一起恭声道:“先生好!”
顾昭一笑:“今日动静大了些,惊扰到你们了。”
学生们再拜称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