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碣饥渴难耐,又久久喝不到水,一气之下将舌头从口中长长拔出,绕在脖子上一圈又一圈,又可怜又恐怖。
林愫见状,不由心生怜悯,嘟囔道这鬼好惨。
老林却说:“生前爱嚼人口舌,害人性命,死后堕入饿鬼道,化为临碣鬼,这才要受这无水酷刑。”
林愫仍有些怕,扑在老林怀中不敢看,问:“怎么嚼人舌根这么狠,讲讲别人八卦,就会收这么重的刑罚吗?”
老人呵呵一笑说:“那是你还小,还不知道小到邻里争风,大到外交战争,语言的力量,可以远胜刀枪。”
“一对和美夫妻,丈夫打工,妻子顾家,一家人勤劳朴实,原本生活平淡又幸福,只因邻人觊觎妻子美貌,勾引不成,就满村散布谣言。”
“丈夫归家,听信谗言佞语,一斧子砍死那“奸夫”,又拿着斧子自首。两个家庭,两条人命都只因一条又长又烂的脏舌头。”
“你说语言的力量狠不狠啊?嚼人舌根又该不该罚?”
林愫听完这原委,再也不同情临碣鬼,经过水井边,还不忘唾它一口。
两人走出村子,坐上车,一路向西,从周至县城,颠到了宝鸡。
面包车老旧破烂又逼仄,林愫一路晕车连吐两次,委委屈屈窝在老林怀中,晕晕沉沉地问:“我们这是去哪里除什么鬼呀?要这么折腾?”
老林从包里掏出一瓶娃哈哈出来。林愫小的时候极爱喝酸酸甜甜饮料,体检的时候却被卫生所的医生说有地图舌。老林平时再不许她喝,此番见她难受,就插上吸管,递到她的嘴边,边喂边说:“这鬼你没见过,极为阴毒厉害,名字就叫做婴灵。”
婴灵,顾名思义,就是无辜被堕的胎儿,历经轮回之苦方能投胎,尚未成人却再堕阴间,因此怨气极深。怨气聚齐却不能散,久而久之便成了灵,是为婴灵。
林愫还不知事,懵懵懂懂问:“什么是堕胎?”
老林低下头,摸摸她枯黄柔顺的头发,说:“堕胎,就是不要了,不要自己的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大家都猜到了,今天就双更吧,这是第一更~
第87章 灭门
林愫唬了一跳, 她年龄虽小,却极为敏感, 又自幼失去父母, 平时就算再受老林娇宠,总还是缺乏安全感。听到此话,不由得抓紧了老林的衣服, 说:“为什么?他们不乖吗?不听话吗?所以爸爸妈妈才不要他们?”
老林沉默片刻,低声说:“不,不乖的,不是他们。”
两人一路进城,在火车站附近找到一家白云宾馆住下。林愫一路呕吐一路晕车, 此时躺在床上睡着了,朦胧间听到老林柔声嘱咐她晚间不要随便出门, 便在迷迷糊糊中应下。
老林出了宾馆, 搭一辆2路公交车过渭河大桥。宝鸡一座城市,被渭河分成两半。火车站在城北,体育场在城南。老林一路坐到体育场站下了车,从宝鸡体育场后面的一条小巷子穿过去, 一直走到人民医院的后门。
有一个男人背着手蹲在医院后门的石狮子前面,阴沉着脸,嘴里叼着一根烟,见老林过来, 站起身来。橙色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这才看出这男人左半边面上一片巨大青斑, 塔拉着耳朵,半眯着左眼,竟是只有一只眼睛。
老林对他点点下巴,出声道:“这里?”
那人也不吭声,做个手势让老林跟上。两人一路顺着小巷向前走,一直走到一处平房,一楼是个苍蝇馆子,极小的店面,只摆了两张桌子,明显是专供医院的病人家属前来买饭吃的。
楼上就是两间油腻破旧的卧室,中间一个小小的蹲厕。
房间不甚干净,味道也大,老林皱了眉头,扭头问那男人:“就是这里?”
那男人冷哼一声:“是不是这里,你看不出来?”
老林沉了面色,大掌一伸,不怒自威。
那男人冷笑着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个牛皮纸口袋递过来,老林手指轻捏,凭经验觉出里面约莫有一千元钱,便点了点头,说:“可以。”
老林接过钱,打眼向屋内一望,又仔细认了认门牌号,转身便想走。那男的见老林想走,着急起来,一把抓住他:“怎么收了钱,不办事?想逃?”
老林十指用力,推开他手说:“只说婴灵索命,怎不说你做这缺德生意?”
“明晚周祭,我明晚再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老林第二晚果然前来,林愫吃饱喝足,白天又被老林带去看炎帝陵北盘岭,玩得不亦乐乎。入了夜里,跟着老林过渭河大桥,朝那桥下低头一看,只见百鬼现行,浮在河上如□□一般,瞪大眼睛吐着舌头,分明皆是曾丧命洪水的亡魂,被困于水中无法投胎。
林愫吓了一跳,紧紧攥住老林双手,再不敢向下望去。
老林捏捏她手,从随身的匣子中掏出一个桃木小棒槌,给她系在腰间,说:“槐树招魂,桃木辟邪。你戴上这桃木小棒槌,百鬼不侵,再不必害怕。”
林愫再若恐惧,便用力捏那棒槌,仿佛就又安心许多。
两人终于到这医院旁边,老林找到前晚的小餐馆和二楼的卧室,对林愫说:“今日带你来,就是为了收服恶鬼,广积善缘。一年之前,住在这里的朱师傅一家,惨遭灭门。凶手不是旁人,就是他产后发疯的儿媳妇。”
“先抄菜刀,砍死了身旁熟睡的丈夫和孩子,又剪一段电线,勒死了睡在隔壁的公公婆婆。第二天一早,有住院病人的家属过来吃饭,敲门不见人应,便推开餐馆大门。”
“门口便是厨房,那家属往厨房探头一看,吓得杀猪一般嘶嚎起来。朱家的儿媳妇,满身鲜血,跪在厨房的灶台前面的小板凳上。”
“灶上一口炒菜大锅,锅内是翻滚着的热水,她跪在灶前,却整个将头颅埋进那口注满了滚水的大炒锅中,早已气绝身亡多时。”
“这么大一个灭门案子,却是因为刚刚生完孩子的儿媳妇得了精神病?一家五口人,有两个壮年男子,竟都在睡梦中遭此惨剧,无人反抗?就连住在隔壁的邻居,也没有听到半点声响?”
“朱家儿媳就算真的是精神病发,杀害全家,为什么又会选择如此惨厉的手段自杀?将头埋在灶台上的铁锅之中,锅中还烧着滚水。真的要自杀,向北再走两里路便是渭河大桥,跳下去再简单不过,为何又要多此一举?”
“灭门案后,朱家老二本想接手餐馆继续经营,哪知全家刚刚搬入没过几天,便仓皇而逃,连东西都不及收拾。”
“朱家老二,再不曾踏入这小餐馆和楼上的卧室半步,反倒是请来了一波又一波的道士做法,和尚念经,还贴了一张又一张的黄符,泼了一盆又一盆的狗血。”
林愫越听越怕,紧紧揽住老林的脖子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老林唔一声,说:“我也是听曾被请来过的同道提及两句,这家人遇害原是婴灵作祟。婴灵怨气极深,人小力大不可小觑,处理婴灵需要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要小心。有些同行不曾见过,不敢经手。”
“我多年之前也曾与婴灵打过交道,手中又有金刚杵。旁人辗转找到我,只说恶鬼现世害人,求我搭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