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撕开黑暗,温元嘉攥紧他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拉出淤泥,他伏在路边呛咳,呛得涕泗横流,咳出满腹黑泥。
他沐浴在阳光下|面,被阳光滋养,他想拥抱阳光,回报阳光······甚至拥有阳光。
是报答还是感激,是爱还是依赖,他分不清了,也不想追根溯源,硬着头皮揪出因果。
他做不到让元嘉陪着他吃苦受累,自己年龄不小,体力不比二十来岁的青年,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再不抢占资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起势,给元嘉和小孩更好的生活?
在外面应酬一番,靠惯性走完全场,邢烨揉动笑痛的脸,回灶台炸出鱼片,忙碌的工作模糊时间,关火装盘的一刹那,他胸口抽|痛,五指打滑,一盘黄澄澄的炸物摔在地上,与瓷片混成一团。
服务生慌忙过来收拾,邢烨擦掉汗水,靠在墙边呼吸,急痛舒缓下来,在胸口起起伏伏,他扯松背心,镇定心神,进卧室找了一圈,龟苗在缸中碰撞,房中没有熟悉身影,床褥上没有手机,行李里的东西没拿出来······白大褂呢?
邢烨蹲在地上,把衣物一件件取出,温元嘉带来的衣服不多,轻易翻找一遍,那件只有元嘉工作时会穿的白大褂找不到了,邢烨打开柜子,果不其然,药箱也不见了。
心念电转,邢烨手指飞动,给杨兴拨号,对面响了数声,一直无人接听。
邢烨丢掉手机,大跨步走到窗边,外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明明是火辣热闹的景象,可他如坠冰窖,小指发颤,寒毛根根竖起,脊背被冷汗浸透。
第74章
给元嘉拨通无数次电话,对面始终无人接听,邢烨不敢再打,怕那手机耗尽电量关机,徒增寻人难度。
外面那么热闹,吵嚷声透过玻璃涌来,在耳边回旋发烫。
房内房外像两个世界,一面揉进黑灰,一面纯净无暇,邢烨按住脑袋,头疼欲裂,指头压上玻璃,他绞尽脑汁回想,竟想不出最近一次和元嘉说话是什么时候,有没有带元嘉出去给亲戚们介绍,有没有问元嘉平时在哪里玩,找不到人该怎么办······
他们肌肤相|贴,盖着同一床被子,理应比世上大部分人都要亲密,可他这段时间风餐露宿,过的比苦行僧还惨,而一心想保护的对象······没能得到半点庇佑。
他靠奔忙添补内心黑洞,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要求元嘉理解自己,掐断元嘉呼救的声音。
邢烨五内俱焚,不知名的恐惧延展出无数景象,张牙舞爪扑来,撕开岌岌可危的保护罩,将真实的自己拽出,暴|露在阳光之下,他靠在窗边,哆嗦点一根烟,手指微微颤抖,几乎夹不住烟头,袅袅白烟升起,他猛抽两口,呛得咳嗽不停,大手揉过脖子,急步走出房间,找领班过来,让他留两个人看着,其他人全部出动,挨家挨户找人,把全村的人发动起来,务必尽快找到元嘉。
他自己径直出门,找到村主任家,把熟睡的主任从被窝里拽出,要他在广播里以最大音量循环找人,这边人有的聚集起来,有的分散居住,纷纷被敲门声吵醒,不少年轻孩子自发组织起来,帮忙联系找人,按理说做生意不该欠这些人情,欠了总要还的,可邢烨心如火灼,理智全无,一双眉紧紧锁着,眼珠凝成一线,有点消息便猛扑过去,把那地方扒|出个底朝天,路边灯火盏盏亮起,热度熊熊燃烧,平静湖面被大手搅动,圈圈涟漪散开,下三冬如煮沸滚水,冒出咕噜白泡,不少被元嘉帮过的人过来了解情况,邢烨心头发颤,气管紧|缩,他才知道元嘉说出去玩只是敷衍,不,他早该知道,元嘉这样的性格······不可能对他人的苦难无动于衷。
可他邢烨对元嘉的不安一无所知,甚至沾沾自喜,自觉已给出全部,不必再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