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了合眼,一面是把茶几上的信递给王珺,一面是同人哑声说道:“你二哥查出来的,当日启乐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说到“人为”两字的时候,她甚至变得有些咬牙切齿,就连那苍老的手也紧紧攥着扶手。
原本以为是意外,纵然心中再是恨苍天无眼,到底也只能认命。
哪里想到,哪里想到……
这一切根本不是意外!那个畜生竟然如此大胆,竟敢为了自己的儿子谋害储君!混账,实在是混账至极!
庾老夫人的胸脯不住起伏着,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王珺自是忙伸手轻轻拍起她的背,好一通抚慰才见人慢慢平息下来。
而后她揭开了信,信中足足有两张信纸,上头是姑姑亲笔所书把今日朝中发生的事都大致说了一通,想来姑姑写的时候心绪也有些不稳,字迹没了往日的秀雅,甚至好几处的字还被泪花打湿,可以想象到姑姑写这份信的时候,心情肯定不好。
等看完了信,王珺脸上的情绪也尽数掩了下去。
信中所书,当初表哥曾因太仆寺卿的儿子聚众闹事而处罚了他,没想到那位太仆寺卿的儿子是个体弱多病的,一惊一怕之后就一病不起了,去年秋天的时候没了。
所以太仆寺卿才会一直怀恨在心,趁着云国送来马匹的时候,想出这样的法子。
这一番话说来拙劣,却不会让人怀疑,一来是因为这位太仆寺卿在朝中多年却从来不参与任何党政,也是因为如此,即便当初他的儿子被表哥责罚,可他却没有受半点牵连,二来是因为他是出了名的疼儿子。
他是老来才得了这么个儿子,一直视若珠宝,为了自己的儿子做出这样的事,倒也的确不算稀奇。
何况此事是二哥和萧无珩亲查,他们都查不到什么,更遑论是别人了。
今日二哥在朝中亲自禀报此事,证据确凿,太仆寺卿也没有辩解,如今太仆寺卿一家以“谋害储君”的罪名被打入天牢,择日这位太仆寺卿会以主谋之罪处以凌迟之刑,至于他的家人不是被充入军妓,便是被流放。
往日在长安城中也算得不错的一个家族,一瞬之间,便成了阶下囚。
虽然早知道这个结果,可王珺心中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她袖下的手紧攥着,目光也有些微沉,萧无珏,这明明是萧无珏做的事,却被他摘得一干二净。
即便从他的手中拿下一名大将又有什么用?
这个幕后黑手不还是逃之夭夭?
想到这,她握着信纸的手也忍不住轻轻打起颤来。
看着王珺一直握着信不说话,庾老夫人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便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哑声喊她:“娇娇。”
王珺闻言,倒是也回过神来。
她垂着头看着眼前的老人,不愿让她难过,好一会才垂下眼眸掩尽那滔天的恨意,同人哑声道:“祖母,过几日我进宫去看看姑姑和表哥吧。”
想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庾老夫人心下难受,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朝人点了点头。
……
几日后。
宫中。
王珺刚从东宫探望回来,因为心情不好,她索性便打发了宫人,打算一个人走一会。
这会她正独自一人走在长廊上。
没想到还没走几步,便瞧见迎面走来的萧无珏,新仇旧恨交杂在一道,王珺看见他顿时便沉了脸,她紧抿着唇没说话,脚下步子却没停,与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却听到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长乐,你说我同父皇说,让他把你许配给我,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崔妈:避之不见,他就能明白了。
温叔:不存在的。
第97章
“长乐,你说我同父皇说,让他把你许配给我,如何?”
王珺耳听着身边传来的这句话,脚步微顿,好一会,她才皱着眉扭头朝身侧看去。先前她为了躲个清净,寻得是一条僻静的路,此时长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一段九曲长廊并不算宽阔,两人如今又是并排的模样。
她身上那抹胭脂色的红随风吹摆的时候,正好与他身上那抹月白色缠绕在一道,让她不自觉便往旁边移了一步。
可长廊统共就这么点大,即便离得远,她也能够清晰得闻见独属于萧无珏的味道。
那是一种沾有书香气的墨水味。
以前常常有人觉得,这位魏王殿下不似其他的天潢贵胄,倒像是江南烟雨里的文人墨客,他倒也担得起这个好名声,那一身文采在几个兄弟里是拔尖的,因此也很受朝中文臣的拥戴。
前世——
王珺也觉得自己的夫君温文尔雅,很有文人风骨。
可如今——
她却厌透了他这样的做派。
什么文人风骨?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前世的结局、表哥的坠马,或许还有许多她尚且还不知道的事,都让她想不管不顾杀了眼前这个男人,可是不行,为了这样的人,丢了自己的命,还要牵扯到自己的家族,不值得。
所以她只是这样扭着头,望着他,眼中没什么情绪。
她可以察觉出今日萧无珏的心情不好,即便他的神色看起来如常,就连脸上的那抹笑意也和往日并无什么不同,可她却能够透过这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和这张常年没什么变化的面容,望进他眼底深处的阴郁。
萧无珏此时的心情的确不算好。
他很少有这样无力的时候,以往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他都有着十足的把控,可以轻轻松松得掌控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