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仆妇丫鬟见她过来,忙放下了手上的活计朝她过来行礼问安,有人朝里头禀报,有人打了帘子请她进去。王珺此时的脸色较起先前也温和了许多,这会她便捧着几支清荷弯腰往里头走去。
等到瞧见坐在软榻上翻着账册的崔柔,脸上的笑意却是又深了些,连带着嗓音也是很温和的模样:“母亲。”
崔柔先前便已得了禀报,这会听见声音便朝她看去。
眼瞧着她捧着清荷,俏生生得立在那处,脸上也浮现了几分笑:“今儿个怎么有兴致去采荷?”这话说完,她把手中的账册落于一侧,而后是同人吩咐道:“让小厨房去把先前煨在炉上的莲子粥给娇娇取过来。”
明和闻言,便笑着应了是。
王珺一边朝人走去,一边是把手上的清荷递给一侧的丫鬟,口中是笑道:“昨儿个瞧母亲屋中素雅,便想着给您摘几支荷花,就摆在那西边的窗下,您看账本累了便瞧上一会。”
“就数你这个丫头最是鬼灵精……”崔柔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她这话刚落,外头便响起了丫鬟的通禀:“夫人,外头回事处的常嬷嬷说是您明儿个去华安寺的东西都已准备好了。”
“知道了,下去。”
等到外头丫鬟退下,王珺才扭头朝崔柔看去,有些疑惑地问道:“明儿个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母亲怎么要去寺里?”
崔柔耳听着这话,却是犹豫了一会,而后才看着人低声说道:“你表姐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我想去寺里给她祈福,盼望她日后姻缘美满。”
王珺闻言,脸上的神色却有一瞬得变化。
不过也只是这一瞬,她便又重新笑了起来:“既如此,我明日便同母亲一道去,我也想去佛祖面前给表姐祈福。”以前她最不信这些,可若是真得能保佑表姐日后事事顺意,她不介意也做一回信女。
崔柔听她这般说道,原是想劝说人一回,可看着她这幅执拗的模样,便也只能点了点头,应了“好”。
……
等到翌日清晨,一大早,王珺和崔柔拜别庾老夫人后便坐上了马车。
华安寺并不在城里,却是设在西郊,距离不远却也不近,好在今日不是还愿的大日子,路上倒也没有多少车马。等到华安寺的时候,却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门前早有知客僧候着。
眼见马车停下。
知客僧便迎上前来,引她们进去。
或许是因为时辰还早,又或许是因为今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他们这一路过去,除了瞧见三三两两几个人,更多的便是寺中的僧人了。
东西是早已就安排好了的。
崔柔让明和去捐了香油钱,便与王珺去了正殿,亲自点了一炷香,又求了签祈了福。
等这一应事务做好,却也过去有段时辰了,而后王珺便又陪着崔柔去听了这寺中的住持品谈经文,等又在寺里用了斋菜,便也到了下山的时辰了。
“先前那解签的大师说了,你表姐这桩婚姻虽然前头难了些,却是大吉之相,日后必会夫妻和睦、白头偕老的。”或许是得了个好签,崔柔这脸上的笑就不曾断过,等前话说完,她是又握着王珺的手,继续说道:“这华安寺的签最是灵验不过,过几日我便去给你舅母,也让她安心。”
王珺见她欢喜,自己心下也高兴。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便瞧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圆领长袍,面容温润,却是当日在崔家有过一面之缘的温有拘。
王珺在看到温有拘的时候,步子便停了下来。
早些时候,她也想着要不要寻个时间去问问这位温将军,不过日子过得久了,倒也耽搁下来。
没想到竟在这寺中遇见他了。
温有拘在瞧见崔柔母女的时候,也是一愣,不过也就这一会功夫,他便重新挂了笑,举步朝她们走来。
崔柔和王珺身后的丫鬟,陡然瞧见他过来自是沉了脸,却是想上前拦住他的路,倒是崔柔在那一瞬的怔楞之后回过神来……这位温将军,或许如今该称为荣安侯,上回虽然只是在崔家匆匆一瞥也不曾说话。
可她还是记得这张脸的。
说到底,他也曾经救了哥哥一家,若是不碰见也就罢了,既然遇见了,这一声谢,却还是得说的。
因此她便伸手拦了明和几人上前。
而后在温有拘走到跟前的时候,便同人行了一道问安礼,口中是跟着一句:“荣安侯。”
温有拘见她低垂着头,礼数周到得行着礼,负在身后的指尖有一会竟忍不住逐一收紧起来,有这么一会功夫,他以为,她是认出他了。
可这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念想罢了,时隔二十年,她又怎么可能认出他?想到这,他也只是温声说道:“夫人不必多礼,”
崔柔听出他话中的温和声音,越发觉得他不似寻常武将,不过这些只是心中的念头罢了,说出来的话,仍是温和而又客气的:“当日侯爷救了我哥哥一家,我还不曾与您道过谢,若有机会,下次我同我家夫君做东宴请侯爷一回。”
温有拘耳听着这话,负在身后的手却是又握紧了些。
这一回,他却没有松开,只是低着头看着人,问道:“夫人当真不认识在下了吗?”这话一落,察觉到她脸上的疑惑,以及身后几个丫鬟陡然变化的脸色,他却仍旧看着崔柔,说道:“元年的时候,夫人曾在金陵救过一个少年。”
“不知夫人可还有印象?”
第63章
温有拘这话一落,不管是崔柔,还是王珺都愣了下。
尤其是崔柔——
她原先正低着头,在听到这句话后,一时竟也顾不得什么,不自觉得抬了脸朝人看去。
元年,金陵?
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时隔多年,她怎么可能会记得那么遥远的事?
温有拘看着崔柔脸上迷茫的神色,心下一时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情绪,似是有些遗憾,又好似早已猜到一般,只是原先负在身后的手到底还是松了开来。是他痴了,时隔二十年,她怎么可能还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