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来美艳无双的知雅,及她的夫君、三个同样貌美出众儿女;又送走衍圣公世子夫人知娴并夫君,又前头知琴生的一双儿女及知娴所出的一女一子;又有端庄淑仪的小十二知容夫妇,娴雅秀美的知婕全家,已做了知州夫人的知静与方恒并子女等。
最后是京中各房秦氏举家回西北,也在知言处暂歇一晚,打算次日结伴继续西去。
小十三与张盛吵了一路,和好了一路,见到知言立即告状,眼睛瞪得滚圆,气鼓鼓的样子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谁能想到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张盛自觉比表妹更要委屈,对着孟焕之差点脱口而出九妹夫,把话咽进喉咙,他讪讪一笑。
知言却是瞧出来了,她被熊孩子一直称为九妹,即使他和知媛成亲后也改不了口,想来真是亏大发,故笑语:“怎么?唤我为九妹还不算,还要把你姐夫也唤成妹夫?”
熊孩子被说中心思,挠头憨笑不语,过了一会儿拍着脑门惊呼差点忘记一件大事。
大家一问,却是英国公临行前叮嘱儿子务必到昔日固公国府上一观。
趁着暮色,孟焕之带几位舅兄、内弟及张盛出门,行出不远即是昔日的固公府,门前牌匾不见,门头及外墙破败不堪。有巡抚出面,看守大门的人开了锁,入目即是一院狼籍,当年削爵时慌乱的场景大致可推算出一二。
固国公成家举家近百口人,要在短短一月内迁出国公府,原先朝廷封赏的土地宅院都不能带走,奴婢们暗偷,主子们明抢,场面那叫一个乱,甚至出了人命,惊动了官府。
开国元勋之家败落如厮,不怪英国公要儿子亲自体验一番。
秋风时节,树林凋零,高大的梧桐树洒下满院积叶,风吹动时沙沙作响。众人踩着厚厚的落叶穿行在院中,绕过能依稀看到精美的照影壁,腐朽的窗棂上只有雕花能看出昔日的繁华盛景。
早在十多年前,秦旭同叔父、兄弟及知言回乡祭祖时来过此处,不禁感慨道:“成家早已败了,当年也只撑着空架子,黑压压一屋子人就没一个顶事的。”
余下十爷秦晤、十五爷秦昊,小一辈的章哥儿兄弟及秦晤的长子全都跟在父辈身边倾听,观别家的兴衰史,可引以为鉴。祖父老了,在他身后,大家要如何行事心中该有底。
一路行来,张盛也是触目心惊,同样规制的府邸,蒿草长得有一人多高,满目苍凉,心中浮现父亲的话:“爵位、宅院都是死物,比铁券丹书更重要的是人,是你的精神气。张家能立于不败之地,全因英国公府比别家留得血要多,付出的气力也是数倍。你尚年轻,不怕吃亏,就怕跌跤倒下再也爬不起来。儿子,府里上下近千号全指着你,你一定要当心。”
暮色初降,院里人影绰绰,全都各怀心思,回到巡抚衙门时一脸肃穆,倒唬得知言一跳。
听得没什么大事,知言也放下心,送走京中这拨人,秦家人也该聚齐了,秦昭、秦晖并五爷秦晔走水路,擦着陕甘边境入陇,九郎秦旷带着家小从蒙外回乡,眼下就差知言及飘泊在外的小鬼头秦昌。
晚上围坐在熏炉旁,边喝着滚烫的烧酒,孟焕之劝妻子先行一步,他随后就到。
知言吃了两杯杯,眼波横飞,半是撒娇半耍赖道:“就不,我要等着你,若你再溜了,我可真是面上无光。”
孟焕之吃吃笑出声,握拳轻咳道:“放心,这回我保准去给祖父贺寿。”
知言偎在他怀里,呢喃道:“我要抓住你。”
长盛二十年时,她五岁,他十三,他从秦敏的寿筵上逃之夭夭。
长盛三十年时,她十五,他二十有三,临去赴宴时一纸诏书将他宣至宫中。
今朝启泰五年,他在她耳边呓语:“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人,想逃也逃不掉。”
他笑若春风,知言定是醉了,沉浸在他的蜜意柔情中,一生若梦,不愿苏醒。
☆、217|第 217 章
和着初冬时节的寒风细雪,翻山越岭,一路崎岖,堪堪赶在十月初抵得秦家川。
一路迎接知言夫妻的是十一爷秦晗,他性子鲁莽,遇事爱冲动,脾气又暴燥。老狐狸不放心这个孙儿去外头,故放在眼皮子底下,让十一爷跟着四老爷同在州府衙门当巡捕。
一别数年,当年青葱的少年郎也长成英武的青年,爽朗大气,笑声几里之外都能听得到。十一爷见了知言唤一声‘九姐姐’,转而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孟焕之,仔细打量着这位声名在外的九姐夫,神色不掩好奇与探究。
姐夫小舅子相互见过,十一爷带头领大家归秦家,听知言问起秦昌的消息,他笑回:“十二弟昨夜才到,见过祖父后,现时在房里补觉。”
小鬼头来了就好,知言心中暗松一口气,有好几年没见,她怪想秦昌的,闲来无事总牵心他在外的起居。
车轮滚滚行得不徐不缓,知言的心高高悬起跳得飞快,坐在车内闭目养神,等待与亲人相见的一刻。
忽而听见有孩童欢快的笑声,马车骤然停下,孟焕之轻敲车厢,“知言,你看!”
知言掀起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小溪边,十来个小男孩又说又笑,当中有她的意儿,眉飞色舞一脸兴奋正仰头对着一位老者说着什么。
知言越过儿子,看向人群中的老人,一身黛色素锦夹袄,银发苍苍,长眉染霜,微微笑着,神色自如。立在万物萧索的乡野间一如他在上京大明宫,信意悠闲却总是那么夺目。
不自觉间,她已湿了眼眶,听孟焕之在旁道:“走,我们去见过祖父。”他扶着知言下了车驾,朝河边一众人走去。
那边的人也发觉来了远客,意儿抬眼间发现是父母,先欢呼一声:“爹爹、娘亲终于来了!”
小人儿身姿敏捷,一路飞奔而来,知言扶住儿子急迅的身形,捧着他的小脸看了片刻,携了意儿的手一同去见老狐狸。
因在外面,秦敏止住众人行大礼的举动,只对孟焕之道:“就差你们了,不枉老夫亲自出迎等候。”
知言什么都不想说,唤了一声‘祖父’后,向前拉住老狐狸的手再不撒开,那温热的掌心捂热她略冰凉的手。就这一会儿功夫,她的眼泪流了又流。
秦敏细细端详远归的孙女,轻叹道:“你呀,越活越小,长大了竟比小时候还要爱哭鼻子。”说着话,他的眼带有深意瞥向孟焕之。
孙女爱哭,全因养得娇气,能比做姑娘时还娇养,证明孙婿真把她捧在手心里,一切都是她的造化。
秦敏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携了孟焕之,招呼道:“回家罢!”
浑浑噩噩中,知言跟着到了秦家老宅,家里人得信全聚在正厅中,久未谋面的叔伯婶娘们明显老了一截,兄弟姐妹们也都从少年男女长成青壮年,更不提一屋子的小辈,分辨不出是谁家的孩子,只能从他们的面貌上猜度一二。
屋正中一帮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围着曾祖母,花团锦簇中一枝白梅挺立,像极了当年知言姐妹环绕在方太君跟前的情景。老人面目慈详,银发稀疏,只插着一根白玉簪,通身的气派早置这些金银俗器为无物。
方太君一双眼紧盯着门口,见到知言等进屋,晶莹的泪珠滚落,招手道:“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十年才得一见,知言喜极而泣,搂了老人轻轻啜泣,“老祖宗……”捂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嚅嚅半晌后竟道:“您要替我做主,焕之他欺负孙女。”
屋内人一片哄笑,方太君也抹着泪笑出声,半眯着眼睛轻拍知言,嗔道:“别人进门先夸姑爷好,惟你又在做怪,得了那么好的姑爷还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