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后伸手一拍桌子,大怒:“胡闹!!”
这对母子才堪堪停下。
孙太后看向殿中的宫女,说道:“全部退出去。”
宫女们行礼,按次退下。
没了外人,孙太后训斥道:“也不瞧瞧殿中还有宫女站着,你们倒也不怕丢人!我明明已说,只女眷来我殿中!大郎已是十七岁,竟还跟来后宫?!你们这是存心丢我的脸!”
国公夫人听罢,终于出声:“娘娘,清儿实在是有些苦,思念娘娘……”
孙太后更气,她的母亲,一辈子没个主见!在闺中时,被嫂子拿捏,嫁到国公府,被丈夫拿捏,生了儿子,又被媳妇儿拿捏!这好歹有她在宫中撑着,否则她母亲怕是早被家中父亲的妾侍害死了还不知!
她本还有好一番话要训斥,可瞧瞧面前这些家人,她突然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旁人的娘家,便是不能提供助力,最起码不拖后腿。到她这里倒好,唯一有脑子的父亲,还是个冷酷至极的人。
她真不知她为何要与赵琮别苗头,将这些只会丢人的家人召进宫来,又能如何?!
今晚于她而言十分重要,她要趁赵琮病重而无法参宴,好好敲打一番宗室。
她真怕她娘家要给她拖些想象不到的后腿。
宝慈殿内的孙太后被气得苦不堪言,本因赵琮无法参加中秋家宴而生的喜意,早已被打散。
福宁殿内却一片安静,已是申时,茶喜正为赵十一梳头。
茶喜替他将头发束成发髻,也额外编了几根辫子,与发髻束在一起。遇到大场面时,茶喜才会为他梳这样的发式。赵十一却挺平静,他也已无心报那赵琮所说的所谓的仇。
他已准备过完这个中秋便下手,不能再等。
赵琮自己都沉迷女色,于性命不顾,他又何必非要护着赵琮过完十六岁生辰。
在为他戴冠时,茶喜说道:“小郎君,今儿戴顶小金冠吧,新制的。”
他无所谓地点头,茶喜从身后宫女手中的托盘内拿来一顶小冠,仔细为他戴上。
茶喜笑:“正合适,您瞧。”
赵十一掀开眼皮看了眼,随后不免也是一愣。这顶金冠做得也太过精致,镶的红宝石也过分耀眼,似乎与那天青色的衣裳并不搭。茶喜却已又从另一位宫女手中接过衣裳,道:“小郎君起身,咱们换衣裳。”
他再从镜中看了一眼,竟是一身朱色的衣衫。
茶喜轻声道:“这身衣裳,是早前陛下吩咐尚衣局的绣娘特地为您制的。是陛下的绣娘所制,不是咱们制的。咱们的绣工不如尚衣局的绣娘。”说到陛下,茶喜言语之间是满满的落寞。
“……”赵十一更是忽又觉得心中被一击。
“小郎君起身罢。”茶喜再道。
赵十一迷迷糊糊地起身。
茶喜轻手轻脚地为他换好衣裳,为他扣上领口处的盘扣,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衣裳式样。茶喜终于露出一分笑意:“尚衣局的绣娘说,这是陛下特地吩咐的,婢子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样式,真好看。小郎君脖颈长,领口处缝上盘扣,真是格外好看。”她说罢,又弯腰去给赵十一系腰带,并依次往上悬挂玉佩与荷包,嘴中更是念叨,“玉佩与荷包也是陛下选的。”
赵琮向来以为,形象是很重要的一项报复工具。
一个穿戴得十分整齐漂亮的人,比那灰头土脸的人,更能令仇家愤恨。仇家越愤恨,这方打起脸来,才会越发痛快。
他早早便吩咐人为赵十一做这身衣裳,就是等着中秋这日报仇时穿的。
赵十一不知赵琮的这些想法,他恍惚地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已许久未曾穿过红色衣衫,乍然上身,他还无法适应。而他近来长高,并养胖了不少,原本瘦削的面上也有了红润,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身衣裳真是与他贴切得不得了。
茶喜也是如此以为,更是赞了又赞。
本已清明的赵十一,又有些恍惚。
茶喜等人准备好后,他们一行往福宁殿外走去。刚绕出游廊,染陶由前方过来,仔细看了眼赵十一,她露出一丝笑意:“小郎君今日十分俊俏。”
能不俊俏吗,这身衣裳作工之繁复,绣工之精美,都快比得上赵宗宁的衣裳。
伴随着他的走动,甚至也有金光流动,均是绣娘们亲手绣上的金色祥云纹。
染陶又朝茶喜道:“陛下今日不去,你们定要看顾好小郎君。这是在宫中。”
“是!”
染陶再朝吉祥与吉利看:“你们俩,一个聪颖,一个有蛮力,紧紧跟着小郎君。”
“小的知道!”两人也是齐声应下。
染陶这才笑:“去吧。”
赵十一有些失望,看来赵琮是真的不会再去中秋宫宴。
这失望来得莫名,可他的确失望。
两位小宫女在前方提着宫灯,他们一行人渐渐走出福宁殿。
染陶回身望向小郎君的背影,从夏日至今,不过几个月,小郎君却再不是当初那个单薄的,谁都能欺的小郎君了。小郎君已长高,也已长壮。
她在夜色中再露出微笑,这样,陛下便能放心了。
她这就去告知陛下,也好让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