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模样娇俏,算不得国色天香,但也自有一番风韵。崔粲然点了点头,就看到那少女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她扭扭捏捏地将手中的药碗端到崔粲然面前,说道,“醒了就赶紧起来吃药吧。不要着凉了。”
崔粲然顺从地支起半个身子,那少女舀了一勺药递到她唇边,还没有递拢,一张脸比刚才更红,连隔得老远的崔粲然都能感觉到她脸上散发出来的热气,崔粲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姑娘怎么这么怪呢?她一个妙龄少女,对着另一个妙龄少女,一副春天来了的样子,算个什么事?
见到崔粲然在看她,那个粉衫少女更加不好意思了,娇羞地嗔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赶紧起来吃药。”那声音,那姿态,就跟当年她对着沈明旸撒娇时一模一样。
不过还好,哪怕如此娇羞她也没有让崔粲然自己动手,而是将之前舀起的那勺药递到她嘴边,“快吃,都凉了。”
崔粲然张嘴将那勺药含了进去。不知道是她做久了丫鬟,还是这个姑娘不会伺候人,勺子一进她嘴里就猛地往里倒,差点儿呛着她。
为了避免悲剧发生,崔粲然赶紧伸出手来从她手里接过药碗,“不用了,多谢你啊,我自己来吧——”话音未落,却又突然戛然而止。崔粲然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双手,这双手白皙修长,指甲干净圆润,诚然是双极好看的手,但是——这根本就不是她的手好么?或者说这不是涟漪的手!
手上毛孔这么粗,上面还有一层毛,而且这么大,怎么看都不应该出现在女人身上啊!
她往上抬了抬手,那只手也跟着一起往上抬了抬;她将手往里缩,那只手也跟着一起往里缩……崔粲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东西,这这这,这是说,她又穿了别人的皮囊?她这次又跑到几年以后去了?
她的样子太怪,那个粉衫少女也发现了,连忙低声问道,“世子,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御医来?”
“世子?”崔粲然下意识地反问她,世子,什么世子?
那个粉衫少女脸上也露出几分疑惑之色来,她呆呆地看着崔粲然,说道,“就是你啊。段琛段世子。你……在水下是不是撞到头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没有!”崔粲然赶紧否认。开玩笑,真要撞到头了,那还有她好果子吃吗?说不定段珙就趁着她生病的当口找个机会下药把她药死了呢,那多划不来?
只是,她现在用的是段琛的身体,那段琛......难道用的就是她的身体吗?
好像她这一救,和段琛的梁子结得更大了呢。
突然觉得好心累啊怎么办?
崔粲然伸手抚额,忍不住低声叹了一口气,旁边一直站着的那个粉衫少女连忙关切地问道,“段世子,你如何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帮你叫太医。”说着便要转身出去。崔粲然连忙叫住她,“诶——”那名少女转过身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崔粲然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方才问道,“不用了,我没什么事情。倒是……救我的那个宫女,她怎么样了?”
不会死了吧?那她如今呆在段琛身体里,要是涟漪死了的话,段琛又该去哪儿呢?
话音刚落,宫殿的大门就被人猛地推开,涟漪顶着一张阴沉至极的脸站在门口,“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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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琛之前在漪澜殿。
他还没醒的时候就觉得脑门儿上面一片顿疼,像是被人用什么凿了一样。不过他也没多想,原本还想继续睡的,但是帘子外面那道视线实在太灼热了,不知道是不是他那个好哥哥正满脸探究地看着他呢。也真是焦心,如果自己这次就这么死了,或许就如他的意了吧。可惜……他的命还是太大了。段琛在床上努力了好久都没办法再入睡,干脆睁开了眼睛。
眼睛一睁开,倒让他怔了一下。原因无他,床上的布置实在不像鹤唳园里的布置,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想来是见他晕过去了随便把他抬到了哪个地方吧。
段琛坐起身来,胸口有东西一坠一坠的,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他还穿着睡衣,况且他也没有往里面放过什么东西啊?为什么只要他一动就能感觉有东西往底下掉呢?
段琛一头雾水地伸手往胸膛里摸去。
然后,他呆住了……
谁来告诉他现在他手里面握着的那团肉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一觉睡醒胸膛上多了团肉——哦不,是两团。谁来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他赶紧往裆下一摸——不得不说,这个动作虽然猥琐,但在段琛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做来却别有一番味道。只可惜他自己看不到。他只知道,刚才那一摸,他没有摸到伴随了他二十年的小兄弟!
不过是睡了一觉,为什么醒来什么感觉都变了?他的小兄弟没有了,胸前还多了两团肉!谁来告诉他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段琛坐在床上,整个人如坠冰窟。他意识很清醒,他知道他没有在做梦,但如果不是做梦,为什么他现在是个女人的身体?还是说他其实本来就是女人,只不过被水一泡把他外面的伪装给泡掉了?
呸!跟现在的涟漪在一起呆久了,他也开始喜欢乱想了。什么男人的伪装,他一直都是真男儿,这个他很肯定的。但是为什么他会变成了女人呢?清凉台外面的水有问题吗?一泡男人变女人?
段琛已经不受抑制地开始乱想了,帘子外面那人大概是见了他坐起来的身影,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你,醒了吗?”
这声音一出来,段琛忍不住就一跳。
不为别的,这声音他熟悉。透过帘子朝外面看去,虽然隐隐约约看不太清,但那个身形,那个轮廓,就是沈明旸无疑。
沈明旸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说他现在顶着的这具皮囊其实是哪个比较重要的人的?
段琛把不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敢轻易开口,倒是帘子外面的沈明旸,大概是没有听见他回答道,又连忙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太医来?”语气里面还带了那么几分关切在里面。
不行,叫太医万一看穿他不是女人怎么办?段琛赶紧阻止道,“不用。”说完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一来一个女声突然从他嘴里发出来,二来……这个声音他也太熟悉了……
段琛觉得自己脑门儿更疼了。他用力咬了咬后槽牙,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立刻尖叫起来。深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方才开口说道,“不用了陛下,奴婢没事。”
他声音柔顺,和被崔粲然“附身”后的涟漪说话大相径庭,但沈明旸本身就跟那个涟漪不是很熟悉,加上如今他又刚刚醒过来,以为他是脑门儿还疼,精神不好,也没有起疑,只是默然无语地点了点头。
他不起疑,但帘子里面的段琛却起了疑心。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附身”在了涟漪身上。可涟漪不过是一个鹤唳园的小宫女,如何能让沈明旸来亲自看她?难道,涟漪其实是沈明旸放在自己身边的钉子?不对。这个想法一出来,段琛就赶紧摇了摇头。就算是个钉子,也没有重要到要让沈明旸亲自来看她啊。那这个涟漪,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段琛看了一眼帘子外面沈明旸模模糊糊的身影,试探地问道,“陛下,你在这里,还有什么事吗?”
沈明旸一愣。他没有想到崔粲然醒来居然会这样问他,语气里面的不肯定还装得挺像的。这样问,是说她还不打算跟自己表明身份吗?沈明旸转眼便明了了。以她的醋劲儿,她肯定是之前看到梅若华和他一起走进来所以生气了。
罢了。崔粲然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了,如果他一开始就示弱,那接下来崔粲然肯定会顺着竿子刚上爬的。她这个人,最喜欢得寸进尺了。沈明旸觉得,千万不能惯着她。她不承认也好,那就让她不承认吧。反正他最后有的时间和机会让她自己倒贴上来。
微微沉吟之后,沈明旸摇了摇头,说道,“无事,只是恰好路过而已,见你忠心可嘉,所以进来看看。”真是,段琛被推了下去她居然还跟着一起跳下去,这也太不把自己安危当回事了。
段琛点了点头,沈明旸说的话他其实不太相信,但是不信又如何?总不可能让沈明旸一上来就跟他表明涟漪的真实身份吧?那沈明旸这个皇帝可能也当不长了。
沈明旸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段琛就坐在帘子里看着他走。等到沈明旸的背影不见了,他才猛地拍了下床板,却没想到这床板质量太好,他现在又换成了涟漪的身子,当下便疼得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许是听见他在屋内的响动,门“吱呀”一声又被人打开了。采薇探头探脑地在门口看了一下,见崔粲然正端坐在床上,又联系刚才沈明旸离开时那不太好看的脸色,立时便觉得有些肝儿疼。
哎呀,她这个主子,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怎么就这么爱折腾呢?
身为最佳丫鬟,采薇连忙小跑进去,猛地撩起帘子喊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