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救之恩,永不相忘。当一码归一码,我与你师父之间的恩怨,并不会因为你救了我,便会一笔勾销。”
江清欢:“怎么就是一码归一码了?如果我不救你,说不定你还会被白静怎么折磨呢。我的武功是师父教的,我的就是师父的,我救了你,自然也是我师父救了你。是非恩怨是不是一并了结我不管,但你想将过去一笔勾销,也还得看我师父愿不愿意。陈大夫,你就别总是一厢情愿了啊。我师父不是你想怎样,她就会怎样的人。”
陈天相一听江清欢的话,太阳穴就一突一突的跳。
他依稀还记得当年聂小凤在哀牢山时的模样,不管是性子还是行事,与眼前这姑娘也没多少相似的,怎么的就教导出这样的徒弟来?
江清欢:“没事就走吧,陈大夫,玄霜可还在清风斋哭呢。”
陈天相听到陈玄霜在清风斋,脸色一变,“玄霜怎么会去清风斋?”
江清欢眨了眨眼,神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说道:“我怎么知道呢?她大概是觉得仁义山庄的人比较窝囊,沈浪昨晚又因为陈大夫如今重伤昏迷,她病急乱投医,就想到了我和师姐,所以就找上门了。说起来,陈大夫你还得庆幸是她去了清风斋,不然这会儿你就见不到我和少帮主了。”
四姑娘的话,真是说的十分欠揍,陈天相被她气得快哆嗦。幸好他双目失明,还看不到此刻四姑娘那既无辜又纯良的表情,否则能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可他气归气,不管他愿不愿意,江清欢救了他是客观事实。陈天相还不至于宁被白静折磨,也不想被江清欢相救。
江清欢本想跟陈天相一起离开别院,可离开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白飞飞站在白静死去的那棵大树下,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走出来的洪七少帮主顺着江清欢的视线看了过去,忽然跟江清欢说道:“你要去跟她说两句吗?”
江清欢有些狐疑地转头。
少帮主眉头微蹙,下巴朝白飞飞那边示意了下,“虽然白静对她弃若敝屣,如今该死也死了,但我瞧这幽灵宫主还不至于像白静那般无可救药,你既然想要幽灵宫听命于冥岳,这时候当然是去安抚一下比较好。”
江清欢皱着眉头,“洪七哥哥,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洪七哥哥被清欢妹妹的话噎了一下,“……我是哪种人啦?”
清欢妹妹:“趁人之危的人啊!”
被控诉趁人之危的洪七哥哥忍不住抬手,在江清欢的头上敲了一记,“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以后还想不想好了?!”
江清欢撇嘴,“那你帮我将陈大夫带回清风斋。”
“你要去哪儿啊?”洪七少帮主看着那一抹红色的倩影,问道。
江清欢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我决定听你的,去陪一下白飞飞。”
少帮主:“……”
刚才还说他是趁人之危,现在她就去身体力行了,良心呢?
白飞飞站在那棵大树之下,在她的脚下,是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那是方才白静吐出来的血。
她低着头,看着那滩血迹兀自出神,忽然一双鞋子映入了她的视线之中。她眨了眨眼,一抬头,便看见了江清欢。
“我说了,从此以后幽灵宫会听命于冥岳,你还来做什么?”白飞飞的声音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清欢闻言,有些好笑,风牛马不相及地说道:“你先前不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白静的女儿么?如今知道了,竟还不满足?”
白飞飞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走上了青石板的小路上。
她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原来过去的十几年对她而言,不过是个笑话。她竟然不是白静的女儿,那便更不该是快活王的女儿。这么多年,一直以来将杀了快活王当成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到头来,有人告诉她,那都是假的。
如果那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沈浪是真的吗?
不,沈浪也不一定是真的。
江清欢看着白飞飞那冷冰冰的模样,眨了眨眼,然后跟了上去。她倒不是死皮赖脸要做些什么事情,她也没真指望白飞飞是真的诚心投靠冥岳,只不过是觉得能帮师父招揽点势力就是一点,更何况白飞飞不是诚心投靠这没什么,幽灵宫的人身上可都有毒呢。白静死了,余罂花也死了,幽灵宫是个烂摊子,单凭白飞飞是解决不了的。
江清欢觉得关键时刻,余罂花造的孽,还是得陈天相来还。这事情,她心中早有计较,也不想跟白飞飞多说。
等到时候以冥岳之名帮幽灵宫的人解了毒,还愁没人来诚心投靠吗?但江清欢并不想将事情做得那么绝,白飞飞身世可怜,白静死了,下一任幽灵宫主由白飞飞来当是最合适的,毕竟,她从小就在幽灵宫中长大,是众人默认的少主。
白飞飞不知道此刻江清欢心中的盘算,她走在路上,感觉浑浑噩噩,像是过去的十几年对她而言,只是做了一个梦。如今梦醒,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掉进了另一个梦境之中,察觉到江清欢还在她身旁,她忍不住停下脚步。
白飞飞:“你为什么还跟着我?”
江清欢:“我只是想,你或许想要人陪着。”
白飞飞摇头,“我不需要。”
停了停,她又皱了皱眉头,“不,我需要的。”
江清欢挑眉,有些意外她竟然说需要人陪。
白飞飞说沈浪重伤昏迷,是被白静的阴阳煞所伤。白静曾说,这世上除了她,无人能解阴阳煞。白飞飞问江清欢,她是否有办法救沈浪一命?
江清欢听到白飞飞的话,有些好笑,“沈浪既然是因为陈天相才被白静所伤,如今陈天相已经脱险,他回去仁义山庄后自然会为沈浪疗伤。陈天相既然是罗玄首徒,医术定然不低。你与其担心沈浪身上的阴阳煞,不如担心自己幽灵宫众人身上之毒该要如何化解,还有,若是沈浪醒来,你又该要如何向他解释你的身份?”
白飞飞一阵沉默,良久,她才轻声说道:“我不知道。”
好像怎么都不好解释,沈浪喜欢上的,只是那个身世孤苦、弱不禁风的白飞飞,并不是幽灵宫主。白飞飞觉得自己过去的十几年是一场梦,而沈浪,也像是她在白静那个噩梦当中抓住的,仅有的温暖。那是一个在噩梦之中,编织的一个温情脉脉的美梦。
那是梦中梦,比海市蜃楼都缥缈些。
江清欢大概知道白飞飞的想法,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三言两语就给白飞飞分析清楚了她如今面临的局面。
白静已死,幽灵宫已经不是从前的幽灵宫,冥岳虽然不能与洪七少帮主的丐帮相提并论,但在中原如今颇有名声,至少正道不敢指着鼻子说冥岳是歪门邪道,而邪道不敢来招惹,幽灵宫投靠了冥岳,是最好的选择。更别提如今幽灵宫众人身上有毒,白飞飞如果没能耐帮那些人解毒,到时候怕是会被那些人拆骨入腹,至于跟沈浪是否还有以后,那就想都别想了。
“至于沈浪,你也不用太发愁。朱富贵既然对他青眼有加,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你那个所谓的孤女身份,怕且他心中早就生疑了。他既然当初愿意收留你在小木屋里,孤男寡女朝夕相对,自然对你也是有情的。他对你有情你怕什么?他要是生气了,你就对着他哭,男人最怕女人哭了。”
白飞飞闻言,瞠目结舌。哭不是问题,问题是哭真的有用吗?
江清欢好像是看穿了白飞飞心中所想,笑了起来,她一笑,眉眼生动。
“你对着我哭,那是肯定不管用的。若是沈浪……那就说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