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夕这一次离去很久,可南昱并没像以往一般等得焦虑,想什么,做什么彼此心领神会。
南昱有条不紊的为自己安排后事,龙渊阁令牌交到南宫熙手里,要怎么调遣随他。
托孤于重臣时,臣子们还没来得及哭,便被南昱制止:“你们哭可以,可不能怨我!”
“微臣怎敢怨陛下!”重臣们强忍悲痛,他们心中的确无怨,有的都是自责,太上皇这定是早年劳累过度,才会年纪轻轻就... ...
边丰荷知晓内情,觐见时没有一丝难过,而是欣慰:“你们阴阳两隔这么多年,终于能相守了,嫂子替你高兴。到了那边,替我告诉竹禾,若他还没转世,若他愿意,让他,等我!”
南昱没有召见南宫静和平阳。
平阳如愿赐婚给了李焕然,风之夕还支招,平阳于是下药将李焕然睡了,如今孩子也五岁了,过得还算安逸和谐。平阳从小和自己吵到大,嘴上都不吃亏,可他知道,自己撒手人寰,平阳定是第二伤心的那个,他不想见到那个场景。
而第一伤心之人,就是将他养育长大的南宫静。
南昱心心念念的向往之地,于南宫静而已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南昱自己走得再心安理得,也无法对南宫静的悲痛无动于衷。
十四年来第一次躺进了皇宫寝殿,作为皇帝的南宫昱走了,走得磊落光明,无牵无挂。
作为南昱本人,这是他头一回为自己选择的开始,这一生,又很多的事从出生便无法选择,活在文帝为他精心布置的棋局里,一步步走到现在,由不得他。
此刻,静静等着那个前来迎接他的人,这是他对风之夕的承诺,也是他一生唯一夙愿——碧落黄泉,生死相随。
你趟过千万年的月色而来,孤傲冰凉,却在我的世界里,照耀了三十余年。
现在换我了,去你的世界,奉上我满腔的滚烫,暖你一世凄凉。
不想再错过,不想再失去,凡尘一世体味良多,已经够了!
剩下的时间,我只想给你... ...
天圣元隆十四年,武帝南宫昱驾崩,享年三十五岁,一世浮华,落下帷幕。
风之夕携着那盏聚魂灯,徐徐走在黄泉路上,两旁鬼魂驻足俯首,身后鬼侍安静跟随,头一回见着森罗殿之主屈尊,亲自护送着一个亡魂归冥。
“奇无你看,”风之夕掀起灯罩:“这是无叶的彼岸花,每一朵都是一个孤魂,看像不像一双双手?”
风之夕说到孤魂二字时,南昱心里就一疼:“还好,你没投身此处!”
“差一点!”风之夕笑道:“若不是你声嘶力竭的唤我。”
风之夕描述着当年自己途经此处的情景,南昱脑海里浮现出那一抹四处游荡的孤魂:“我其实可以喊得再大声些的!”
无人能听明白两人谈笑风生里蕴含的酸楚。
“知道那时候,他们管我叫什么吗,”风之夕道:“小红。”
南昱“噗嗤”一笑,酸楚里又生出了些甜,“小红!他们还真敢叫啊!”
鬼门关的守卫若是知道当年被他们随意驱赶的“小红”就是冥王本尊,估计这会儿早吓得三魂七魄漫天乱飞。
城门大开,两旁跪地的守卫很多是头一回得见冥王真容,却不敢抬头细看。
“啧啧!这排场!”灯里的亡魂感叹道:“比我大啊!”
“你那是不讲究,出门也不带仪仗随从,哪有皇帝不住皇宫,下朝就打马回府的。”风之夕道。
“我不住皇宫是为了谁,你不清楚么?”南昱此刻若是有手有脚,早蹦出来了。
“哦?为谁。”风之夕明知故问。
“我要何时才能有阴身?”南昱问道。
“怎么突然说这个?”风之夕一愣。
“好收拾你啊!”南昱道。
风之夕失笑道:“别急,我先收拾好你吧。”
“现在去哪里?”南昱问道。入了鬼门关,就算真正入了幽冥地界了,他以为的鬼界,定是个阴暗无光,阴森恐怖之地,可这里完全刷新了他的相像,虽不似阳间那么烈日高照,却一点都不暗,月光还挺亮堂,周围环境也跟人界无异,只是花草树木形状和颜色有些怪异罢了。总之,一点都不可怕:“是不是要去那渔歌晚说的生门和死门?还是奈何桥,忘川河?孟婆她老人家呢,千万别让她给我喝什么汤啊!”
风之夕蹙眉摇头:“左丞还真是长舌啊!”
“不对吗?”其实这些也并非全是渔歌晚说道,关于鬼界的传说,这是常识。
“你要转世吗?现在来得及,我亲自送你过去。”风之夕道。
“别!”南昱断然拒绝:“我不想,你敢送我去,我做人也不会放过你!”南昱接着说道:“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想游历幽冥,以后有的是机会,”风之夕缓缓道:“现在去背阴山,那个长舌鬼已经等候多时了,我得为你铸阴身。”
“之夕。”
“嗯。”
“我们,成亲吧!”聚魂灯里的人说道。
风之夕停住脚步愣了片刻,道:“好!”
一年之后,森罗大殿张灯结彩,冥王殿下与他带回来的人皇亡魂完婚,不分嫁娶,众鬼称其为“冥王夫”。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