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部(2 / 2)

“我说真的,平阳不小了,你喜欢她那么多年,别被人抢了先,到时候你没地哭!”

“放心吧,我会直接去找平阳。”李沧澜望着急匆匆上马而去的南昱,笑着摇了摇头:“奇无啊,你可越来越有王者风范了!”

两日之后,天圣朝堂上炸响了一枚惊雷,闹得天昏地暗。

先是齐王南宫昱将千万两黄金直接抬进了宫,齐刷刷摆了一排,场面宏伟,颜色刺激,晃得群臣直揉眼。

紧接着上表,奏请文帝在六部之外,再设立一个商部。商部尚书由康都首富南思成担任,其余官员可广招天下擅经商敛财之人。

此话一出,有些老臣忍不住笑出了声,觉得这齐王的玩笑开得实在太大。

六部的沿用千年,历朝历代皆习以为常。

现在贸然设立商部,便有人觉得是在搅局。能为国增收,为民谋利,听上去好听,可商人皆是唯利是图之辈,哪懂得江山社稷?

更有人不堪与市井俗人同朝为官,仿佛会降了自己身价。

反对嘲讽之声不绝于耳,听得文帝直皱眉头,频频观察着南昱的反应。

南昱品味着舌战群雄的滋味,不,该叫舌战群儒。这些人算不上英雄豪杰,能称为雄的,顶多是那些武将。

可武将都比较懵,摸不清里面的道道,就连李沧澜这种文武俱全的人,也没搞明白南昱所说的商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简单理解为一个能赚钱的部门。

其余将领尽显草莽之态,表示只要有仗打,有钱拿,其余两可。

南昱又觉得将武将们称为雄,还是勉强了点,除了李焉,其他大多数算不上。

文官们针对南昱的奇异想法大肆踩踏,口口声声称国家机构已近乎完美,无须拆梁换柱,动了根本。顺带着引经据典,文绉绉贬低一下商人。

南昱一根筋,既在南思成那里打了包票,定会给他一个交代,本可直接与皇帝谈论,不想受堂上这般酸儒的刻薄。

可文帝非要议政,听听群臣的意见。

南昱觉得文帝天生就是个喜欢看热闹的性格,就愿意瞧着这一帮碎嘴婆娘似的人争得面红耳赤,他自己却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动声色。

可南昱忍不了:“说到底,你们就是瞧不起生意人!”

反对最激烈的是户部尚书,也难怪人家,这商部一立,直接就影响户部的收支:“属下掌管户部数十年,无半分疏漏,不明白齐王殿下为何要另生枝节,若要弹劾老夫,只管来就是,不必绕一大圈,非要搞什么商部来稀释户部的全辖。”

南昱不惧打嘴仗,关于这点他小时候还专门练过,欺负人秉着三哭的原则:吓哭、骂哭、打哭。

吓哭和打哭皆无什么技术含量,可骂哭就比较讲究。

骂人得挑刺儿的话说,精髓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得直击痛处:“尚书大人,你当户部和国库是你家开的么?还是你掌管户部多年产生了错觉,这天下的钱都是皇上的,无论是商部,还是户部,都是暂时管着而已,商部还帮忙赚钱呢!你一个用钱的跳什么脚?”

户部尚书哪里吃得下这么大个帽子,南昱一副市井泼皮的做派,皇帝只看不管,任由他把话说得粗俗难听,很快就被带错了节奏:“齐王殿下慎... ...慎言!你这般诋毁老夫,是何居心,老夫掌管户部十余年,自认两袖清风... ...”

“行了行了,你清你清,你最清了!”南昱道:“小王觉得有些事说太明白了就没意思了,清不清的... ...噗!尚书大人既然对自己有如此信心,为了您的清白,也为了堂上各位的高风亮节,要不,来个自查?不,还是互查吧。”

南昱敢说,群臣却不敢想,谁经得起查啊,还互查呢!

“陛下!”呼啦啦跪倒一片。

“行了!”文帝象征性一摆手:“都起来,今日是商议设立商部一事,莫听齐王胡言乱语。对了,崔尚书,你始终一言不发,说说看。”

礼部崔尚书如今早已吃不透天子心思,又不能浑水摸鱼敷衍,显得自己庸碌无为。可眼见这形势过于扑朔迷离,今日朝堂虽然讨论的是商部一事,可其中又另有玄机,南宫昱于堂上大放厥词,言语虽然粗俗,可句句直逼要害,文帝不管不怒,任其肆意妄为,就算没有偏袒之意,难保不是借他的口敲山震虎。

他昔日最看不上眼的齐王南宫昱,大胜西疆后声誉大涨,本以为他就一个粗人,会因筹集重金之事止步于朝堂,可谁知他不知从哪里就带回了军饷,还金灿灿的摆在那,顺带捎回来一个南氏财团。

那南思成好好的生意不做,哪根筋不对了被南宫昱骗来要做官?

紧接着南宫沛又自动请缨征北,南宫轩目前虽无建树,可也是起早贪黑候在文帝跟前,做足孝子姿态,比起南宫昱张牙舞爪的样子,那皇长子简直是温和无比,且左右逢源... ...

崔尚书猛然一惊,文帝不会是有心立储吧!

先不想站队伍的事:“回陛下,增设商部也未尝不可。可商部设立,势必牵涉其余六部,互相之间定会有职能事物重叠,该如何分配制衡?也许并无看上去那般简单,牵一发动全身,望陛下三思。”

文帝似乎对他的回答还比较满意,转向南昱正色道:“听见了?换着是你,该如何权衡?”

“儿臣哪想的了那么细?”南昱直言:“这不是该文臣们想的事么?岂不说儿臣没有父皇的玲珑之心,就算有,将整个架构事无巨细全部思虑周全,再交给旁人去做,那堂中这些人又干什么去?又不是只会按部就班的工具。”

“哈哈哈哈!”文帝大笑指着堂下:“众卿听听,听听!齐王竟将诸位爱卿比作工具,真是不像话!昱儿啊,你可太小看朕这满堂忠良了!天圣开国至今,若不是朝中人才辈出,众卿齐心协力,哪会有如今的四海升平?你愚昧无知,可千万别辱没了天圣重臣,在他们身上,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儿臣受教了!”南昱颔首:“各部大人深藏不露,心思缜密,想必早有计较,还请不吝赐教!”

有几位阅历丰厚的老臣恍惚间像是听了一出双簧,见文帝父子一唱一和,心里随之一会冷,一会热,哪里还敢赐教啊!

文帝每次议政都不忘问及南宫轩的态度,可显然这皇长子早已习惯顺从,学不来南宫沛的滴水不漏,更学不来南宫昱的张狂放肆。他也不敢学。

低眉顺眼陪侍文帝多年,愣觉得还不如入朝才几年的南宫昱与父皇那般亲近。甚至在某些时刻,他竟然发现南昱文帝的神色举止有着莫名相似之处,尤其是那目空一切的傲然之气,宛若天生。

这个发现惊得南宫轩后背一凉,可嘴上已经成了习惯:“儿臣愚钝,一切遵从父皇旨意。”说完眼皮一沉,无端卸下一股气力,再不敢直视帝王之眼,余光瞄了一眼南昱,微妙的觉得他的气势甚至比自己这个皇长子都要强许多。

文帝对南宫轩的回答未作评价,彼此间都像例行公事,忘记上一次怒斥他庸庸碌碌是何时,眼神都不停留,便转问一个不起眼的侍郎。

南宫轩大梦初醒一般,那些被文帝关注甚至是责骂的光景,回想起来顿觉弥足珍贵。至少彼时的文帝对他还有期许,而此刻尸位素餐立于朝堂之首,被父皇放弃无视的孤寂阴冷袭身,忍不住手心冒汗。

“微臣以为,设立商部一事大有可为。”回话的是礼部侍郎李焕然:“商部一门并布稀奇,只是各国叫法不同。商部既能解决目前国库入不敷出的弊端,又可减轻百姓赋税。此为简单层面的理解,可商部能做的事远远不止于此,历代君主皆知兴农商即能增国力,所行之策多治标不治本。微臣细察过史料,但凡是史上强国,皆因民富。若要成气候,得先有环境,商人自成一道,想必汇聚天下擅营者商部能打造另一番光景,微臣愿悉心向南氏求教,协助诸位大人共拟出一套行之有效之法,为陛下分忧。”

一席话说的明明白白,态度鲜明。

南昱不禁开始对这个文弱书生另眼相看,感情这厮除了会写情诗,还有这般见解和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