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寂远行至门边,转头,她刚好在他下巴的位置,两人离得近,他的呼吸就在她头顶,“我的号码没变,随时给我打电话。”
温琪始终都没有抬头,直到听到他脚步声走远,她的手狠狠按在心脏部位,好似要按住那颗控制不住悸动的心。
重重关上门,她拖出床底密码箱,在最下面一层翻出一个丝绒锦盒,打开是一只精致玉簪,玉质温润饱满色泽上呈触手生温。
这玉簪是褚寂远送给她的,在古代,只有丈夫才能用玉簪替妻子挽发以示宠爱,也是一种占有权的宣示。这是唯一一件她舍不得扔掉的有关他的东西,因为那一刻他是真心想娶她,真的想和她白头到老。
拨通计思思电话,“思思,你是不是认识很多收藏家,马上帮我约一个。”
“你要干嘛?”计思思问她。
“你先帮我约出来,见面再说。”温琪盖好锦盒小心翼翼放进包里出门。
陋铭轩茶室,计思思朝她招手,“七七,这儿。”
温琪过去,“你约的人呢?”很着急的样子。
“马上就到,我办事你放心。你总该告诉我你要干嘛了吧。”计思思替她倒了杯茶。
温琪拿出锦盒递到她面前,计思思打开,“这不是你最宝贝的东西,你是要卖掉?!”她记得温琪最苦最难的时候都不曾动过卖掉的念头。
“一件值点钱的东西而已,谈不上有多宝贝。”温琪声音淡淡的。
“七七你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看行情玉器要跌价了,之前留在手里是想升值,现在来看还是早点出手好。”温琪低头喝茶。
“真的?”计思思一脸不相信,她再多追问一会儿,温琪就要撑不住,幸好计思思约的买主到了。是位阔太,一眼就相中,只是价钱上压得太低,现在是她们求着别人,当然能压多低是多低。温琪不想浪费时间,十五万,不行就算了。最后还算是顺利成交,收钱的时候,温琪攥着锦盒半天不松手。
计思思看着有点难过,“要不我们不卖了,跌就跌吧,千金难买心头好嘛!”
温琪收好支票,笑得勉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卖。”赌物思人,她一定要亲手斩断回忆才能学会遗忘。
温琪赶到警局,警察告诉她温逸已经还清钱被朋友接走,温琪倒是不知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中还有这般仗义的。既然温逸没事父亲那边的住院费比较要紧,她直接去医院,医院的住院费居然也缴清。她棒着那十五万呆呆坐在花坛上,忍痛凑齐的这十五万竟然一点用场也派不上,十五万,就为了这十五万,她竟把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卖了!
今天本不是她探望父亲的日子,父亲承受不住破产打击中风昏迷,母亲归罪于她,一个月只给她两次探视的机会。这个月已经全部用完,可现在她很想见父亲一面。
推开病房门,温世勋面色安详不像病人,像是睡着了。
“爸。”温琪坐到病床边,“我窗前的枇杷树结果了,那还是四岁的时候和您一起种的。呐,爸爸,您快点醒醒陪我摘果子去,不然我又要被妈妈训,说野丫头嫁不出去。”她边给父亲按摩手脚边像往常一样陪父亲聊天,其实都是她一个人在说,其实她已经三年没有回b市,三年没去看过凤凰街的老宅,那棵枇杷树说不定早就枯死。
“爸,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可是我忘不掉他,我该怎么办,您会怪我吗?您一定会怪我吧。”她一低头,毫无预兆一颗泪落进父亲手心。她赶紧擦干,“我一定会忘掉他的,爸,我不会让您失望。”二十岁的温琪拥有太多挥霍太多,二十三的温琪也该承受生命之重。
不到一周时间温琪就把那幅画修复好,亲自送到褚公馆。
程音看到她很高兴,忙拉她进屋,“七七,快进来,你今天有口福了,褚总专门请了老厨子拿手菜就是红咖哩金瓜加积鸭。” 加积鸭,也叫‘番鸭’,是琼籍华侨早年从国外引进的良种鸭,养鸭方法特别讲究,所以鸭肉肥厚,皮白滑脆,皮肉之间夹一薄层脂肪,特别甘美,加以红咖哩与金瓜,活色生香。这道是以前温家私厨的招牌菜,起筷晚一点只能夹块金瓜闻闻鸭香。
温琪抽回手臂,“我是来送画不是来吃饭。”她拆开画筒展开画,“程助理过目,如果没什么问题请签收。”
程音热情一下被浇灭,有些尴尬,“这画,需得褚总过目,他正在主持个视频会议,我去告诉他一声。”
“有劳。”温琪公式回应。
程音无奈叹口气上楼去,不一会儿下来,“这边请。”
温琪眉心微皱,直了直腰,抬脚上楼。
程音只送她到门口,“你先在这里稍等,褚总马上就到。”
温琪推门而入,熟悉的香味,她闻得出是上好的沉香。地毯的柔软度,梳妆台的珠宝首饰,连放小发卡的收纳盒都和三年前她的房间一模一样。满屋的华丽此时于她却是最强烈的讽刺,讽刺她曾经奋不顾身追寻的爱情不过是阳光下绚烂的泡沫,她阻止不了它的破灭,也挽不回任何东西。
“喜欢吗,和你以前的住的房间一模一样。”褚寂远已经站在门口,这间房他耗时三年才做好,不知拆了多少回。
窗外暖阳如炬,温琪却觉得一阵一阵发寒,画筒重重放在桌上,“修复工作已经完成,画就在这里,如果褚总有什么不满意,我会双倍奉还佣金。”转身就要夺门而出。
褚寂远挡在门口,“这样就想走?”
温琪料到这里,进来容易出去难,抬头直视他愤恨在胸口起伏,努力保持平静。
“那褚总还想怎么样?”
☆、第六章
褚寂远从怀里摸出锦盒,打开,“十五万,跳楼价,真的要跟我泾渭分明一刀两断?”他逼近她,她红了眼眶连连后退,左手被他扼住拉拢,他低头嗅她颈间的馨香,像暮光中的吸血鬼,“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都在告诉我,你爱我至深。”
“放开我!”温琪的声音都在发颤,另一只手里多了把竹片刀,那是她随身携带的工具,此时正抵在他大腿内侧,看刀刃寒光微闪就知道一定锋利无比。
褚寂远笑得迷人带着邪气,哑着嗓音,“动刀?我更喜欢‘提枪’。”
温琪真的很怵他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让人心慌,手上着力几分,“这一刀划下去没准你就没机会再‘提枪’了,让我走!”
他却一点儿也没有要退的意思,鼻尖都快要碰到她的,气息胶缠,“你要找的人在我手上。”看似毫无头绪的一句话却正中温琪要害,烈火一样燃烧的心灭了,只剩灰烬,他轻轻一吹就散了。
竹片刀落在地上,她必须拼命压抑才能忍住盈眶的热泪,克制的感觉是很痛苦的,她用力地咬住嘴唇逼回泪才抬起头,“你要怎么样对我,都可以,请你不要打扰我父亲的安宁。”
褚寂远将她手握进掌心,心疼的动作,牵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双手拢起她齐腰的长发挽起别上玉簪,亲吻她发顶,“我只要你好好待在我身边,像以前一样。”
“就算我回到你身边,我们也回不到以前,永远也不可能。”她已经信错一次,付出此生最惨痛的代价,不会再有第二次。
褚寂远呼吸在她耳边,两人同时出现在镜子里,一对壁人再般配不过,“dr.钟两天之后回国,我会在这里替他办一场接风宴。”他放开她,直起身子,“要走要留,在你。”
温琪双肩垮下,这是一个妥协的动作。褚寂远却并没有感觉到开心,若不是她一再表现出要逃离他,他不会这样逼她。
“程音,去收拾她的行李。”他对着门口交待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