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重霜道:“你先前那消沉模样,不是气我是什么?见了我也不笑,问你话也哼哼唧唧,后宫那么多男子,人人对我点头哈腰,属你最会给我摆脸色。”
夏文宣怕惹她不高兴,便不去辩解,只脸有些发白。
“文宣,我叫你来,是想同你把事说开。”陆重霜剧烈地咳嗽两声,一阵心悸,她揉着急促跳动的心口,慢慢道。“那些哄人的法子,我全不会,也懒得学,所以你要么把心里想的统统告诉我,要么你立刻回去把你寝宫大门锁上,此后我绝不踏进一步。”
陆重霜,你讲什么胡话!夏文宣险些脱口而出。
幸而舌尖及时勒住了话头,他手攥紧成拳,长吁一口气,继而浑身力气抽干那般,拳头渐渐放松,低低同她说:“青娘,我不是生你的气,是在怨我自己。”
“怨自己做什么?难道是因为萧才人发疯,你心有不忍?”陆重霜挑眉。
“不是,”夏文宣心一颤,暗暗想她果真知道巫蛊案是夏家一手撺弄的局,心尖不免有些凉意,“我敢同你逼宫,自然不会怕对萧才人动手。逼宫要死人,后宫,也要死人。我只是——只是,怕你觉得我是为了母家背叛你。”
“嗯,”陆重霜罕见地耐下性子听。
她倒也不是急性子的人,只是寻常对男子,不屑于听他们絮叨。故而后院里那些侍寝的公子,一要好看,二要安分,性子如何,并无所谓,反正她也没兴趣同他们闲聊,熄了灯火把人上了,多说一句她都嫌烦。
“青娘,我先前总在想,要是我不爱你,就好了。”夏文宣执起她的手,递到唇边,唇瓣温柔地蹭着她的手背,近乎呓语般,说出这句心里想过太多遍的话。“要是我不爱你,我就能当你想要的那种帝君——那种,会为你挑许多懂事又美貌的少年郎,能把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让公子们和睦相处,从不嫉妒也从不犯错的……帝君。”
“可你要清楚,我肯与你谈感情,是你的福分。”如此傲慢的话,从她嘴里吐出,却显得理所当然。“犯错没关系,嫉妒也没关系,你是我的帝君,天生高他们一等。”
“你明明最讨厌我们给你惹事。”
“我作女帝,是为凌驾众生之上,开旁人终其一生也求不到的恩惠。”陆重霜微微笑道。“文宣,我是个严苛的人不假,但我愿意对你开恩,只对你一个人。”
“真没办法,你算吃定我了。”夏文宣叹息。“青娘随便说什么都能哄好我,压根不用学哄骗男人的法子。”
陆重霜拉他的胳膊,挪了挪身,让他坐进来,自己则撑起身,侧身坐到他大腿上,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勾勾望向他。
“怎么了?”夏文宣一愣。
陆重霜不应,将他压在身下,失血的唇瓣轻咬他白腻的脖颈。
“唉,青娘!”夏文宣闷哼,想止住她的胡闹。
不待他有所动作,陆重霜忽得面颊微扬,吻自颈窝一个接一个蔓延到他的唇。她启唇,微微含住他的上唇,继而舌尖探出,戳弄着他不停躲闪的舌。她的气息喷洒在夏文宣的鼻尖,是浓烈的香料,代表皇家的奢靡。
夏文宣呼吸急促起来,手臂稍用力,推开她几分,唇瓣湿润。
他抿唇,刚想爬起,陆重霜一使劲又将他摁倒,凉凉的两只手往衣襟里钻。
夏文宣是深闺出来的贵公子,气力哪比得上骑马拉弓的陆重霜,何况他知道她患病,更舍不得使劲,唯恐将她哪里擦伤。他手臂搂住她的腰,忍着她一双手在小腹的恶意作弄,面颊微红,软着口吻劝她:“别闹了,你还病着。再说,要是我现在陪你,你免不了被臣子们口诛笔伐。”
陆重霜手上不停,几下便将他扒了个七七八八。男人半硬的那物什夹在腿根,她身段起伏,一面吻着他的面颊与脖颈,一面慢慢蹭着,逐渐起了性,柔软的阴穴小口浅尝起前端。
“不行,”夏文宣短促地呻吟,闷闷的。“你病好了,怎么都行,唯独现在,万万不行!”
“所以说你最烦人,”陆重霜收手,额头抵着他的,呼吸柳絮般轻飘飘在他脸上浮。
夏文宣耳根通红,侧过头,修长的手指扯了下自己大敞的衣衫。
“不许穿,我冷。”陆重霜蛮横道。“把被窝捂热了再走。”
她卧病在床休养,发髻挽得松,没抹头油,经方才这么一闹,蓬松的发髻散下几缕。夏文宣替她捋上去,喉结微动,隔着薄薄的寝衣,难以自持地在她心口落下一吻。
他自知拗不过,敞着衣衫,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她脸埋进被褥,同他说。“我觉轻,有一点声音就醒,昨夜雨那么大,害我到半夜才睡。”
“我也是,”夏文宣回她,“半夜才睡。”
陆重霜笑起来,笑得他心口发痒。
“文宣,我们还要在一起很久很久,但不管要待在一起多久,你都只需爱我,不许怨我。”她道。
夏文宣手指一下又一下理着她蓬松的碎发,低低应许:“好,不怨你……就算青娘要我的命,我也不怨。若违誓,死后下阿鼻地狱,受刀山火海。”
陆重霜嗤笑:“我若是哪天想要你的命,那一定是你捅了天大的篓子将我气疯了!夏文宣,倘若真有那天,绝对是你活该。”
夏文宣也笑,连连道:“青娘说的对,我活该呢。”
陆重霜听闻,右手悄然探去,捏了捏夏文宣的手,五指探入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睡了,”她道。
到日色下沉,帘幕微动,葶花进到寝殿,命殿内的小侍点燃灯台,自己拢着裙摆,小步迈入,轻轻唤了声:“圣人,该起来了。”
随之,她听床榻传来一声男子的低语,紧跟着是圣人按捺不住的笑意。
葶花短暂地懵了下,接着两手攥紧裙摆,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五体投地道:“圣人万岁,帝君万福。”
陆重霜手压着夏文宣赤裸的胸膛,翻到外头,冲葶花调笑:“看把你吓的。”
葶花面朝地,余光瞥见一对裸足款款落地,走到跟前。她耳根发热,半羞半恼道:“圣人也不同下头说一声!”
“葶花,你该迎个公子回家伺候你了。”陆重霜抻了个懒腰。“下去吧下去吧,不为难你,叫两个小侍进来服侍文宣穿衣。”
葶花低头缩肩,忙不迭出去。过不久侍从捧着问帝君殿内要来的新衣进屋,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掰下来,藏到身后,闷声不响地服侍他穿戴,
夏文宣也嫌羞臊,说要走,不留下用夜食。
离殿前,他忽然听见陆重霜轻轻叫了声葶花,鬼使神差,他停下脚步,想听她要吩咐葶花什么,是病的事?还是别的政事?
“葶花,等朝堂局势稳定,”她淡淡道,“我想给文宣一个孩子。”
隔一道软帘,他将她的话听得清楚。
一时,夏文宣双耳只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一下比一下急促。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思忖——如今于家下狱,萧家服软,自己的母亲也为避嫌暂时离京,青娘还在担心什么?
直至五日后,护送鸾和女帝前往洛阳的车队打道回府,道是女帝半途猝死,又因天气寒凉,车厢严实,递送叁餐的女婢玩忽职守,致使车马行了好几日才发现。据说吴王崩溃大哭,被同行的几十位骑兵一路请回。
那日夏文宣急忙去见陆重霜,只看她早早披挂斩衰,以生麻束发,神色平静。
夏文宣上前,恭顺地行了个礼,道:“青娘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