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1 / 2)

皇后起居注 华飞白 4141 字 9天前

张清皎受益匪浅,何氏见她感兴趣,便使了管事娘子去拿从前的各种礼单给她参详:“礼单是极为微妙的,家境变化,地位变化,关系变化,都可在礼单中窥见一二。你堂伯父做官的时候,更是十分讲究。好好拿去看看,回头有甚么不懂的便来问我。”

“这其中的奥妙,晚辈是该好好参悟一番才好。”张清皎眸中含笑,吩咐平沙与水云将装着礼单的箱笼提了,又朝着何氏恭恭敬敬地行礼,这才告退了。

何氏遥遥地望着她,良久方叹了口气。直至午时,她果不其然等来了钱氏与小钱氏。婆媳二人瞧着都很是憔悴,钱氏抿着嘴唇,尽管脸色难看眼底却满是执拗,小钱氏则似是有些不安,双眼游移不敢与她对视。

何氏啜了一口茶,将茶盏重重地磕在了旁边的榻桌上:“说罢,璧姐儿究竟在闹甚么。”

“娘……”钱氏顿了顿,方低声道,“昨日媳妇见了那些年轻人,觉得……觉得其中有一位或许能配得上咱们璧姐儿。璧姐儿年纪也不小了,已经到了该说亲事的时候了。既然咱们瞧见好的,就该给她留意着才是。”

“呵,你瞧中了?哪一个?该不会是孙家的二公子罢?”何氏淡淡地道,“你比谁都更清楚,我是为了给谁相看亲事,才百般暗示邀来了昨天那些人家。昨日的年轻人都是给皎姐儿看的,与璧姐儿又有甚么干系?我连皎姐儿的婚事都如此尽心尽力,难不成还会亏待自己嫡亲的孙女不成!!”

钱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似是被无形的巴掌掴了一回,臊得她都有些抬不起头来。然而,一想到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她便觉得肝肠寸断,哪里还顾得上羞臊与脸红?

“昨天哪里能算得上是给皎姐儿一人相看的呢?既然璧姐儿也在,更有好些族中的姑娘都在,为何不多成全些好姻缘呢?那孙二公子的秉性才华都没甚么可挑的,配璧姐儿这样娇娇宠宠的性情正好合适。至于皎姐儿,昨天来的俊才也很是不少,在其中给她挑个合心合意的便是了。”

“论品性,孙二公子确实是不错的年轻人。可论家世,你应该是远远瞧不上的。”何氏冷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着将两个女儿嫁入进士之家么?不是暗地里还思量着,便是县令之子其实也配不上瑜姐儿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仗着自己曾经是正四品的诰命夫人,满心觉得嫁入四品以下的人家都算是低嫁,便是说瑜姐儿的婚事时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怎么?这才过了几天,突然就转性子了?连举人之家都能看得上了?”

钱氏脸上瞬间便没了血色,垂着眼道:“以前是媳妇想岔了。总觉得门第越高,孩子日后的生活便越好。如今细细一想,怎么都比不上人才出众。便是眼下家世低了些,只要以后能考上举人、得中进士,照样风风光光的。”

何氏斜着她,笑了:“你怎么不说——就算门第再好,也比不上璧姐儿自己看中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清璧:嘤嘤嘤嘤,我好不容易看中的!你还和我抢!

清皎:→ →,谁和谁抢啊,能不能讲点道理?

太子殿下:喏,给你吧。

清璧:……

清皎:……好吧,给你吧。

孙二:_(:3∠)_

第51章 再三逼劝

“既然娘……娘都已经知道了那孩子的心思……”钱氏白着脸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竟是跪在了地上, “为何不索性成全了她呢?咱们都宠了她这么些年了,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遇见过甚么为难的事……如今可是她的终身大事,媳妇又怎么舍得让她失望?”

她膝行几步,望着何氏似笑非笑的模样,立时泪如雨下:“都是媳妇将这孩子宠坏了, 才让她这么没规矩。可这孩子从出生就没了爹,幼时又体弱多病, 媳妇怎么能不疼爱她呢?都说千金难买心头好, 她好不容易遇见这个品貌性情都不错的年轻人, 一心就认定了他——咱们做长辈的, 怎么就不能让她心满意足呢?”

“不过是见了一面, 哪里来的认定不认定?”何氏淡淡道,“依我看,她只是没见过几个少年人, 一时冲昏了头脑罢了。昨天我本来只打算派人将皎姐儿和另外两个年纪稍长些的姑娘唤回来,还没来得及说呢,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将姑娘们都叫过来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有人纵容她,经不得她歪缠,就默许她上赶着来瞧瞧热闹,看看皎姐儿日后会许的都是什么样的年轻人么?”

小钱氏满头的冷汗, 跪在了钱氏身后,低声啜泣道:“都是孙媳考虑不周……”

何氏瞥了她一眼:“小姑娘家的心思,谁不懂呢?家里三位姑娘年纪相近, 瑜姐儿与璧姐儿从小就生怕皎姐儿夺了她们的风光,用了不少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因着皎姐儿心胸宽广不与她们计较,她们又是我宠大的嫡亲孙女儿,我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曾责备过她们。却没想到,这样反倒是害了她们。”

“都是一家子姐妹,难免有些暗中比较未来相公与婚事的心思,这我不怪她。可她明知孙二公子可能会是未来的姐夫,还满心想着抢过去,我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咱们张家何曾出过这样的姑娘?姐妹争夫?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

“娘!璧姐儿可是您嫡亲的孙女,怎么能如此指责她呢?”钱氏哭着替女儿抱屈,“这种话传出去,教她还怎么做人?甚么姐夫不姐夫的?如今不过是相看而已,八字还没一撇呢,哪里就算得上是姐妹争夫了?谁遇上了便是谁的姻缘!孙家若知道璧姐儿也在相看人家,会看上谁还不一定呢!”

“娘在说甚么呢!”已经去了一趟孙家,正好回来给何氏回报的张忱也不知立在外头听了多久,终是忍不住打断了自己的母亲。他满脸皆是一言难尽的复杂之色,望着钱氏与她旁边的小钱氏:“孙家早便得了咱们家的暗示,自然知道这回相看的是皎姐儿,与璧姐儿又有什么干系?方才我过去时,孙家大公子还悄悄问我,他们甚么时候来提亲合适,提都不曾提璧姐儿半个字!”

“不可能!”钱氏的声音猛地尖利起来,一脸难以置信,“那是他们不知道璧姐儿也在相看人!不然,咱们璧姐儿可是进士之女——哪有舍弃进士之女反而选择秀才之女的道理?!孙家怎么可能这么没眼光?”

“若是你能舍得下那张老脸,就将这句话原样说给孙家听去,看看他们究竟会选哪个姑娘!我与你不同,到底脸皮薄了些,这种混账话实在是说不出口。”何氏说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都给我下去,别杵在这儿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不管是外头的风言风语也好,家里的闲言碎语也好,我都不会再管!唯独一样,绝不可连累张家的名声!!”

钱氏哪里敢把这种话直接传给孙家?那不是成了活生生的笑话么?于是,她只得收了眼泪先回去,劝张清璧放弃心里的念想。

可张清璧从小被宠到大,哪里会相信孙家从未考虑过她呢?她搂住钱氏,哭得更厉害了:“若论容貌,我半点也不比她差;若论身世,爹爹可是进士,累任正四品;若论嫁妆,她顶多也就千八百两,我至少能有四千多两——我哪里不如她了?孙家怎么可能瞧不上我?必定是他们根本不曾想过我也……也是愿意的……”

钱氏见女儿哭得肝肠寸断,疼得心肝脾肺都要碎了。她也顾不得仔细思量,便悄悄地派出一位亲信管事娘子去了孙家,拜访他家的丁夫人。管事娘子并不敢说得太透,只委婉地提到家里两个姑娘都已经到了年纪,若丁夫人觉得有合适的少年,也可说与钱氏参详参详。

丁夫人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愿接话,只笑道她会仔细想想,往后再给钱氏说一说。但提起两家结亲之事,她却格外积极,说过些时日会挑个日子来张家拜见老夫人,希望能见到二房的老爷,私下里好好议一议等等。

钱氏听了回报,想到自己终究闹了个没脸,一口老血哽在心头,仰头就厥了过去。她院子里顿时一片慌乱,丫鬟仆妇们不敢惊动何氏,只得赶紧去给小钱氏报信。小钱氏哪里敢怠慢,立刻便打发人去外头请大夫,又慌忙告知了张忱。谁都知晓此事因何而起,夫妇两人相顾无言,默默地一起去给钱氏侍疾。

另一厢,苦苦等着消息却等来了孙家这样的答复,满怀期待的张清璧也生生气哭了。气恼之下,她险些拿剪子将自己的头发给绞了。闻讯而来的小钱氏好不容易才拦住她,好说歹说却劝不住她的眼泪。

听说钱氏昏厥了,张清璧倒是赶紧过去探望,在床榻前哭哭啼啼地嘟囔了许久。张忱实在是看不过去也听不下去,便严厉地教训了她几句。她哪里忍得,立即抽噎着派出了丫鬟,将张清瑜请回来替她做主。

内院里一片鸡飞狗跳,何氏听了这些消息,依旧只是叹息了一声——说实话,孙家若是真的反悔,听了钱氏的暗示便选了张清璧,她倒是会极力反对这桩婚事了。这样势利的亲家,哪里是靠得住的?也就是吃相没有金家那么难看罢了,怎么着都落了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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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内发生的这些事,二房几乎是一无所觉。

张清皎正在屋子里仔细研读何氏给她的礼单,张鹤龄默默地蹲在书房内读书习字。金氏抱着沉睡的张延龄“散步”,时而停在书房外头张望儿子,时而立在闺房窗口瞧瞧女儿。一旦屋里头有什么响动,她便忙不迭地转身离开了。

回到正房后,金氏方隐约听见远处传来的喧嚣。她皱起眉,对新提拔的大丫鬟珍珠道:“听声音的方向,似是大房发生了甚么事?你去打听打听,问一问……可是……可是有甚么消息来了。”

尽管她昨天没有甚么机会跟着出门进香,却也知道何氏的打算,心里一直为女儿日后的姻缘担忧。不过,众人都已经回来了,却没有一人告诉她相看之事究竟成没成。女儿是姑娘家,这种事自是不该问她,而今母女生疏,怕是问也问不出来。可一想到要去问何氏,她便胆怯了,只能将此事闷在心里,让丫鬟仆婢们私底下打听。

珍珠放下手里的绣活,忙不迭地出去了。可还没等她走出院子呢,喧嚣声便由远及近,竟是一大群人涌了进来。金氏透过窗户一瞧,就见张清瑜带着一群丫鬟仆妇走进了女儿的闺房。虽说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但她本能地意识到,张清瑜显然是来者不善,忙不迭地皱着眉头立了起来。

意料之外的客人打断了张清皎的“功课”,她不紧不慢地合上礼单,起身望向不请自来的从姐,唇角微微弯了起来:“什么风竟是将大姐姐给吹来了?”

张清瑜定定地望着她,也勾起了唇:“这不是许久不曾见了,特地来看看你么?”

“难为大姐姐一直念着我。若早知道大姐姐今天过来,我便该让两个丫头好好收拾一番才是。如今屋子里这么乱,倒教大姐姐见笑了。”张清皎迎过去,挽着她的手臂将她引到屋内坐下。

张清瑜使了个眼色,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仆妇立即将尚未反应过来的水云和平沙都拉了出去,还带上了门。张清皎见状也不慌张,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大姐姐可是有甚么话想与我说?尽管说便是。”

“听说昨日你们去了一趟大悲寺?可看上了甚么合适的年轻俊才?”张清瑜也不与她寒暄,一面紧紧地关注着她的神情反应,一面微微含笑道,“若是你看中了甚么人,我也可与你参详一二,或者替你向祖母好好说一说。事关终生,总该让你如愿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