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鼓起来的肱二头肌不符,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张苍老到极致的脸。可以说除了皱纹以外,找不出一寸平整的皮肤。就连双眼也被淹没在皱纹之中,像干干巴巴的老树皮。
这是一具矛盾的身体。
青春和年迈,出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没有人知道本源的力量能持续多久,不管是乔治、诺达还是余念。”苏尽说道:“他们不相信永生的存在,这是被现代物理证明的东西,万物都将从有序走向无序,他们不可能和宇宙同生共死,而你们脸上越来越多的皱纹,就是最好的证明。”
孙无情退到苏尽身后,他第一次听“本源”这个词,便是在木伊那克下的那个洞穴中。那张苍老的,仿佛和岩石的纹路融为一体的脸,和现在的兰马洛克一样。
苏尽这一句话,代表着整个世界当下最猛烈的冲突点,而这个时候,孙无情并没有意识到他这几句话的分量。
但兰马洛克清楚,或许红衣教主没有资格知道这些秘密,但他们和十二主神,都明白这个道理。主神们拥有着最特殊的恩赐,但只有十二圆桌骑士,才得到乔治真正的垂青。
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他们一直以为,无时无刻不穿着盔甲的圆桌骑士,只是一群普通的莽夫。
“你们远没有主神强大,但是掌管整个欧洲的军事力量,这才是欧洲最强大的东西,这才是乔治的立足之本,所以他会把这些权力交给你们。因为不管执法者多么强大,他们都无法在终点到来时,迈出决定性的一步。”
“你相信那个终点?”兰马洛克灵敏地抓住了这个词。
“没有人知道终点是什么,因为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教堂是这样,失落绿洲是这样,书院也是这样。”苏尽往前走了两步,已经站在了兰马洛克的眼前:“但是在三千年前,获得‘永生’恩赐的三名执法者中,乔治或许是最先迎来死亡的那个。他当时就年迈,然后又分给你们一部分干细胞,如果这个恩赐真有失效的一天,所有人都不怀疑乔治是最先走的执法者。”
听到苏尽直呼圣乔治其名,兰马洛克依然明亮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但耐心的听完苏尽的话后,连他也陷入了沉思。
“我感觉我不是在和一个年轻人对话。”兰马洛克的声音也十分苍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着的书人,但苏尽给他的感觉,就和当年就他的圣乔治一模一样。
他们的语气里,似乎都藏着数千年的灰尘,就像一个久未打开的匣子,里面装着的是尘封的秘密。
“你说的都没错,但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怎么想?”
这里的你们,应该指的是苏家一脉。因为所有的历史,都凝聚在他们身上,在这具狭小的身体中。
“你们不知道乔治的目的,但乔治知道你们的为人。他救你们,是因为你们用生命去证明了骑士精神。”苏尽的脑海中,无数的文字和记忆在回荡:“公元四世纪,在整个欧洲甚至是阿拉伯地区,你们是仅存的英雄,是人类最后天真的善良。”
“你是说,圣乔治大人在利用我们?”兰马洛克的语气里出现一丝不悦。
“利用不一定是贬义词,我知道乔治的目的,因为我的祖辈知道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的过去。在他获得恩赐之前,他是一个怎样的人,除了我们之外,或许已经无人知晓。”苏尽走上前,现在他说的话,身后的人已经听不清:“如果乔治打算牺牲自己,那么作为他的骑士,你们该怎么选择?”
这一刻,兰马洛克的瞳孔猛地一缩,苏尽的脑袋已经贴近他的耳朵,声音仿佛魔鬼的低语,让他无法挪动脚步。
“乔治先生是一个年迈的巫师,也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是一位痛失儿女的父亲,也是一个被迫流放的冒险家。”苏尽再压低声音,伏在兰马洛克的耳边:“但牺牲才是骑士的使命,两千年前,你们失去了亚瑟王,难道两千年后,你们还要看着圣乔治,为了遵守他的偏执,去往天国吗?”
“您是……什么意思……这难道是书院的态度……?”兰马洛克的身子下意识地有些颤抖,这沉重的回忆,早已经是架在脖子间的一把刀,让他生不如死。
“我是书院弟子,但我首先是一个东国人,我为了东国的利益而来。”苏尽说道:“乔治先生应该已经给了你们新的指令,十二圆桌骑士都会离开不列颠,我希望你放我们过去,把这间实验室的秘密大白于天下,不然没有人能够阻止他最后的疯狂。”
“但你们……是我们的敌人。我守护着欧洲的领土……”
“几千年来,东国从未主动侵略过别的国家,现在也是一样。”
这句话似乎颇有分量,兰马洛克陷入了沉思,三分钟的时间刚刚好,头顶传来了些许震动,似乎这里的智能系统正在不顾一切的想要恢复这里的通信。
“进门需要指纹和虹膜认证,斩下我的脑袋,你们进去吧。”兰马洛克指了指实验室门前的验证仪器,手指正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