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赶尸队终于在一家赶尸客栈停了下来。领头的赶尸匠轻叩柴门,客栈老板挑着“鬼灯”走了出来。鬼灯不同于寻常百姓家的灯笼,普通灯笼是用细篾支起,以红裱纸或细面纸裱糊而成;而鬼灯是用一种叫白茅根的坟头草扎成,这种草盘根错节,可以深入地下数尺,乡下的坟地里经常长这种草,根部可直达棺材。鬼灯的裱糊纸也是用白丧纸,整个灯笼都是白色的,在黑暗中格外扎眼。

赶尸匠跟客栈老板细语几句,而后将“死尸”纷纷赶进客栈。

停尸的屋子很大,地上铺满稻草,“死尸”进去后,纷纷倒下,排成一排躺在稻草上。而后两个赶尸匠将屋门锁了,径直随老板去了。

此时,月亮下去了,启明星越来越亮。二坝头抓住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蹑手蹑脚地来到停尸的地点,开始行动……

屋里,十几具“尸体”拖着一身的疲惫睡得正香。

睡着睡着,突然一具“尸体”坐了起来,吧嗒着嘴,而后俯身将脸对着旁边另外一具“尸体”的脸,噘起小嘴,不停地吹气,一口一口吹在那具“尸体”脸上。

那具“尸体”终于被吹醒了,猛地睁开眼,大叫一声:“你干什么?”

两具“尸体”面面相对,脸上都粘着鬼符,嘴角都淌着鲜红的朱砂。底下的“尸体”这一叫把上面这位也吓了一跳:“吼什么,干你娘的!”

下面的“尸体”一听口音不对,马上坐了起来:“你是谁?”

“我是一具游尸,回不了家了,就跟你们来了!”

那“尸体”一听,大喊:“快起来,有混子!有混子!”

所有“死尸”腾地都坐了起来,大家眨眨睡眼:“哪里?哪里?”

“死尸”都化了装,一眼看去都一个模样,谁也认不出哪个是“混子”!

“他!”先前那位大喊的“死尸”指着另外一个说。

被指的那位“死尸”无奈地摊着手,直摇头,示意他不是混子。

“那你敢说句话让我们听听吗?”

那“死尸”微微一笑:“说你娘额臭逼啊!”

“就是他!就是他!”于是,所有“死尸”呼啦站起来,把二坝头围了起来!

二坝头伸手摘下头上的鬼符,笑呵呵地说:“你们这群傻屌,二爷来了,还不迎接?”

“你是谁?”一个家伙问。

“甭管是谁,先弄死再说!”另一个人说。

“嘘——”二坝头将食指竖在嘴前,“小点声,小点声。”说着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喷子(黑话,手枪),“再吵吵老子崩了你们!”

那群人看了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二坝头莫名其妙。

呼啦,十几号人都从腰间拔出手枪,一同对准了二坝头的脑袋。

二坝头顿时傻了,这不是什么赶尸队啊,怎么都带着枪?他后悔没听祖爷的话,祖爷让他吹迷魂散,然后偷了烟土或大洋就走。他却因为天性喜欢扎飞,看到这“死尸”就兴奋,擅自做主偷偷开了门锁,进了屋子耍戏这群人。

守在门外的大坝头一听里面的声儿不对,赶忙对着身后一挥手,随行的小脚们都隐藏起来。大坝头心下大骂:你个二狗子!老子不让你这么弄,你非这么弄,现在怎么脱身?怎么向祖爷交代?你这个傻屌!

此时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十几个“死尸”押着二坝头走了出来。

草丛中,一个小脚低声说:“大爷,上不上?”

大坝头怒目而视:“上个毛啊!你没看到他们都拿着枪吗?就我们几个能拿下他们吗?这些不是一般人!”

“那怎么办?”一个小脚问。

“你赶紧回去向祖爷报信,我在这儿守着。”大坝头说。

那个小脚领命而去。

祖爷正等得焦急,见小脚火急火燎地跑回来,马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祖爷,不好了,不好了!”小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听完小脚的汇报,祖爷气得直拍桌子:“这个混蛋!又擅作主张!”

此时趴在地上五花大绑的樊一飞拼命地挣扎,示意有话要说。

祖爷看了看他,吩咐小脚把他嘴里的绦子拽出来。

樊一飞深深喘了一口气,说:“你们是不是劫了赶尸队?”

祖爷看了看他,没说话。

“是不是失手了?”樊一飞接着说,“我有办法。”

祖爷眼睛一亮。

“但我有个要求,我帮你们摆平这件事,你们留我一条命,让我走。”樊一飞说。

祖爷思忖片刻,点点头:“好!你先说说!”

“那还不快给我松绑?”

祖爷看了看他:“给他松绑。”

小脚为樊一飞解开了绳子。

“你们太鲁莽了,刚才赶尸队来时,我就要告诉你们,结果没等我说话就把我的嘴给塞了。我跟你们说,这不是普通的赶尸队伍,这都是梅花公馆和警察队的人!”樊一飞说。

“梅花公馆?警察队?”祖爷听出了一丝端倪。

“对。梅花公馆是刚在济南成立的日本特务组织,专门负责控制鲁豫之地‘会道门’,安清帮、神武教和各种黑帮、神棍都在它的控制之下。警察队说白了就是由汉奸组成的维护日军统治的汉奸团体,乡亲们组成的‘维持会’也归警察队管。”

“这么多人做汉奸?”祖爷问,“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