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新的诞生纸已经入档了。”简要抱着新的文件来汇报。
简墨看了一眼熟悉的报告单,脸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生出厌恶的情绪:“有多少?”
“二十一万。”
“我入职以来,入档了多少?”
简要连一秒停顿都没有,迅速给出答案:“从您入职以来,一共入档十五次,总计四百五十三万四千八百二十二人。”
简墨感觉到一股热血窜上头,蹭得站了起来,按着桌子足足半分钟,忍住想要摔东西的冲动转过身,手指叉开百叶窗,强迫自己欣赏窗外的风景。
两个月,新增了四百五十多万,这意味着,在这个两个月里,战场差不多又死亡了那么多纸人。
这烧的真的不是纸,是人命啊!!
因为纸人的生命好得,所以就该这么消耗吗?
梧桐的树叶盖满院子里的草坪,枝桠分割着蔚蓝色的天空,树根植入斑黄的大地。人浸在微湿的空气中,皮肤感受着丝丝凉意,静谧而清新。
简墨一动不动地盯着院子,但院子里的美丽秋色却始终无法进入他的脑海。
“简要,我想到前线去看看。”他声音有些暗哑,像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汹涌暗流。
简要皱了皱眉头,嘴唇轻松抿了一下,最后还是回答“好”。
“你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去。”简墨松开手指,百叶窗弹回原样,挡住了外面的景色,“我怕我在这里待太久,会被平静的假象蒙蔽双眼。”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一个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军人急匆匆跑过来,扑在简要旁边的隐蔽处。
没等简要回答,他便看见被简要套在空间隔离罩里的简墨,微微长大了嘴:“……父亲。”
“君安。”简墨打量着他,回想上次与这个孩子的见面,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不由得有些尴尬和愧疚,自己这父亲当的真的不太合格。
“好久没见,你还好吧?”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还好还好……哈哈哈。”君安摸摸脑袋,笑容很爽朗,“能活着就很好了。”
是啊,能好到哪里去?
简墨环视周围血色弥漫的土地和看不出原貌的环境。虽然没有敌人的身影,但脚还没有落到地面,他就已然感觉到这片区域上充斥着浓烈的死亡威胁。空气仿佛都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荆棘,刺得他整个人的皮肤都在微微地发痛。
“你现在是——”简墨才开口,突然就被打断。
“啊——”
不知何处传来惨叫,声音乍起立断,重新回归寂静,不祥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重。
君安的目光立刻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面色微变,再没有刚才笑嘻嘻的模样。
“大哥,你先带父亲离开。我晚一点来。”他脸上的线条紧崩,眼睛没有从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开。
“我有简要保护,你专心做你的事。”简墨立刻说,“我来这里不是参观旅游的。”
去的时候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简墨还是被眼前的惨景。
大约有十数条成人大腿粗的红头蜈蚣正趴在士兵的身体上啃噬他们的身体,长长的触须来回摆动。士兵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丝毫不能反抗,只能躺在地上任由他们啃食。
巨型蜈蚣啃噬速度非常快,从他们听到惨叫到抵达不过三十秒的时间。三个士兵的身体已经被啃去小半,剩下的肢体却还在抽搐,眼睛里流露出痛苦绝望的神色。
“没救了。”君安瞪着红眼睛,拔出□□,利落给三人一个痛快。
所有的巨型红头蜈蚣闻声向三人扑过来。它们在他昂然扬起半个身体的时候,简墨能清晰地看见它们狰狞的口器中分泌的白色粘液,向他们喷射过来。
简要的空间隔离无一遗漏地挡住了这些一看就知道有害的物质。
“还要看吗?”君安神色黯然地问。
简墨深吸一口气:“继续。”
远处的黑点□□间逼近,被击中的人立刻发生爆炸。
泛亚军队的异级立刻撑开防护盾,但下一秒地面就破开,十数的巨型红头蜈蚣趴出来,首先直奔异级纸人,直奔他们脖子、腹部、大腿等大动脉血管,一口下去,血溅三尺。等到攻击范围内的异级纸人失去攻击能力后,又开始攻击其他士兵。
红头蜈蚣的外壳对物理攻击和异能攻击的防御力似乎很高,简墨发现士兵们往往攻击好长时间才能让蜈蚣重伤死亡,这个时候被攻击的人已经死透了。
战场上死伤惨重,惨不忍睹。
他站在那里,脑海里不断地斗争,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插手。内心被两只手来回拉扯,十分难受。从道理上来讲,他是坚决反对泛亚持续对纸人自由联邦的攻击,但眼前的这一切,让他又无法不同情着这些奋勇杀敌的士兵,憎恶着联邦军队。
“别看了。”简要站在他身边,“已经够了。”
“我可以说够了,也可以随时离开。”简墨摇摇头:“可君安他们,还要在继续留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说一声‘够了’。”
简要默然,不再劝他。
“这种红头蜈蚣是纸人自由联邦那边的新发明,能够感应传递异能的纸人,然后攻击他们的要害致死。”君安配合战友解决完所有的敌人后,一边指挥士兵将阵亡者的遗体收拾好,一边对简墨说,“因为没有发动攻击前,和正常蜈蚣一样,不会发出异能波动,又常常躲在地下,所以很难发现,非常棘手。”
不知道是已经麻木了,还是出于一名军人的素养,君安的脸上已经没有激愤之色,冷静地处理着一切。反而是简墨,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色十分难看。
君安暂时停下手里的工作,认真对简墨道:“我知道,父亲让我们来,本意是想缓解纸人和原人的关系,让无论是原人还是纸人都能少受伤害。”
“所以,按道理说我不该有什么立场偏颇。”君安表情微苦,却是笑着说,“可是,父亲,我也是一个正常人。这里都是我一起背靠背肩并肩的战友,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我不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