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只得咬牙沉声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朕且先饶他一条小命,只是朕可以饶他的命,凌家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朕却是一个也不会再饶,朕要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罗贵妃闻言,想起那日小李子秘密出去见陆明萱时,自陆明萱处听来的消息,如今凌家也就只剩凌思齐母子并两个庶女了,那两个庶女还已被凌孟祈做主,许给了他的两个心腹属下。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道:“凌家至元哥儿这一辈,除了他以外,已再无男丁,惟有两个庶女尔,冤有头债有主,皇上可否连那两个丫头也一并饶恕了,横竖她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当年终究是我们对不住凌家……”
为凌思齐和凌老太太求情却是怎么也不敢的,既是知道皇上不可能答应,也是因她心里终究对他母子是有怨的,不愿意为了他们母子再惹皇上不高兴,结果别说芝麻了,连已到手的西瓜也给丢了。
罗贵妃话未说完,已在皇上冷冽的目光注视下,渐渐越说越小声,直至彻底没了声音。
皇上这才冷声问道:“听你的意思,你为当年的选择后悔了?”她若敢说后悔,他一定立时将姓凌的小子碎尸万段!
急得罗贵妃忙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后悔,我只是……”
只是她虽至今也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对凌家人却不是一丝愧疚都没有的,尤其是凌相,其时凌相的身体的确已经不好了,但如果没有她的一走了之,凌相定然还能再多活几年,广平侯府如今也未必会败落,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不想再加重自己身上的罪孽了,何况还事涉元哥儿,她没有对他克尽过一日做母亲的职责,如今能帮他一点便算一点罢。
罗贵妃的毫不迟疑让皇上心下稍慰,只是对二人总是因凌孟祈不愉快甚至闹矛盾已是腻歪透顶,趁机提要求:“朕可以答应你,横竖只是两个不相干的小庶女,只是朕有一个要求,今日过后,朕不想再听你在朕面前提及那小子半个字,也不想让你们之间再有任何联系,明里暗里的都不行,你做得到吗?”
之前皇上只是通过言语和行动来侧面暗示罗贵妃,至此却是明明白白的明示了。
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元哥儿,日常已经只能靠偶尔打听到的一点消息来寄托对他的思念和牵挂,如今皇上竟连这最后一丝念想也要与她斩断……罗贵妃不由心如刀绞,可再心如刀绞,也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含泪道:“皇上放心,我做得到,一定做得到!只是一点,求皇上无论如何,好歹留他一条性命……”
“只要你做得到答应朕的事,朕自然做得到答应你的事!”皇上郑重应道,心里却已然动了杀机,暗想自己暂时是不能动那小子,但事后暗示曹指挥使让他来个“因公殉职”又有何难?
皇上说完,便叫了高玉旺进来,令他好生送罗贵妃回重华殿歇着去。
罗贵妃目的达到,也知道见好就收,遂向皇上行了礼,顺从的由高玉旺送回了重华殿去。
皇上方传了施统领进殿,声冷如冰的吩咐他:“你待会儿先去一趟锦衣卫卫所,找到同知凌孟祈,让他如此这般……,然后去一趟承恩侯府,让他们如此这般……,最后再去搜集安国公府不法的证据,还有皇后这些年背地里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废后可是大事,安国公府更是开国元勋,朕总要让文武百官和天下万民口服心服才是!”
施统领闻言,便知道皇上这是动了真怒,徐氏一族再难有翻身之日了,忙恭声应了:“臣遵旨!”起身却行退了出去。
再说曹指挥使拿了皇上的手谕,立刻便出宫打马回锦衣卫卫所,连凌孟祈都先来不及见,已点齐人马,兵分两路趁夜赶去了安国公府和大皇子府所在的街道,挨家挨户的搜拿起“刺客”来。
这两家一家是皇子府,一家是国公府兼国丈府,能做他们邻居的人都非富即贵,自然也不可能住得寒酸了。
所以说是整整两条街道,其实不过就寥寥几家人而已,自然锦衣卫的人很快便搜到了安国公府和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如今仍是大皇子在外院鬼混,内院由陆明凤说了算,唯一的变化就是先前安国公府送到大皇子府的一个旁支姑娘已经有了身孕,而且经太医诊断,十有*是个男胎,是以如今就养在陆明凤的正院,一应吃穿用度都比照陆明凤的标准。
闻得锦衣卫的人来搜拿“刺客”,陆明凤只是淡淡一笑,便爽快的放了行,任锦衣卫的人将自家的宅子翻了个底儿朝天,连自己的卧室都没有放过,最后却只能无功而返,铩羽而归。
安国公府徐晋华听得锦衣卫来自家搜拿“刺客”,与陆明凤的态度差不多,也是很爽快便放了行,还极为配合的将家里的女眷都集中到了徐太夫人屋里,以免不慎被锦衣卫的人冒犯了。
只可惜锦衣卫将安国公府内外都地毯式的搜查了一遍,连花园里的假山和水池底下都没有放过,就怕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有暗道,依然什么都没找到。
唯一一个他们没搜的地方便是徐太夫人的床榻,可其时徐太夫人正躺在床上,一看便知是久病多时的,屋里也因此满是药味儿,曹指挥使如何好叫徐太夫人挪开?只要徐皇后还是皇后一日,徐太夫人便是国丈夫人,皇上的岳母,岂是他冒犯得起的,万一徐太夫人因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个责任该由谁来担当?
所以饶徐晋华在一旁一再的与曹指挥使说:“曹大人奉皇命执行公务,我不能为皇上分忧也就罢了,若连配合曹大人都做不到,我岂非枉为人臣?”
还一再的作势要让人将徐太夫人挪开,曹指挥使依然不敢打蛇随棍上,只赔笑着与徐晋华周旋了几句,便行礼告辞了。
只是才一走出安国公府的大门,曹指挥使脸上的笑便瞬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大皇子府与安国公府都没有可疑的地方,那那个凌思齐会在什么地方呢?总不至于真人间蒸发了罢?
还是被安国公藏到了别的地方去?可照凌孟祈说的,过去这段时间以来,他已将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搜遍了,却一直没搜到人,甚至连任何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安国公到底将人藏在了哪里,下一步又打算怎么办?
曹指挥使自然不知道,安国公府暗道的入口恰恰就在徐太夫人的床榻之下,而安国公徐晋华费了这么大的心思部署一切,自然也不会只是为了让凌思齐在大街上嚷嚷一句‘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娘娘是他十九年前走失的妻子,皇上夺人臣妻’而已。
☆、第二十三回 凌老太太之死
曹指挥使冥思苦想着凌思齐到底被安国公藏在哪里时,凌孟祈听完丰诚和孟行云的回禀,也正拧眉思考这个问题:“你们人少,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也就罢了,曹指挥使却领了那么多人去,若人真在安国公府或是大皇子府,没道理锦衣卫找不到才是,那锦衣卫也别混了,趁早解散了是正经……那人到底会在哪里呢?”
事到如今,凌孟祈已经因愤怒和悲哀得麻木了,反而冷静下来,也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较为理智的看待整件事了。
他现在满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在凌思齐被安国公和徐皇后一党利用做出更出格更疯狂的事之前,找到他,阻止他,不是为了能保住他的性命,事实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这会儿只恨凌思齐不能立刻死掉,也省得他再继续害人害己!
孟行云闻言,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其实还有一个地方很可疑,就是徐太夫人的床榻之下,可不论是属下还是曹指挥使都不曾求证过。徐太夫人生病早非一日两日,宫里光赏药材去安国公府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也不知她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可她到底是皇上的丈母娘,万一挪动了她以致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个责任曹指挥使担当不起啊,属下倒是不怕担这个责任,可属下没有机会,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徐太夫人年逾古稀的人,别说她久病卧床,就算她没有生病,只高卧在床上,曹指挥使也不敢请她让开啊,何况她生病的消息早已在京城流传开来……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安国公已经在为今日做准备了?
凌孟祈不由苦笑,正待说话,就听得外面有人禀道:“凌大人,金吾卫的施统领来了,说有十分要紧之事立等着见您。”
金吾卫的指挥使立等着见自己?凌孟祈心下一沉,嘴上已应道:“如今施统领在哪里,可是在会客厅里?我这便过去!”
那人应了“是”,凌孟祈便压低声音吩咐了丰诚和孟行云几句,才略整了整衣装,去了锦衣卫素日接旨或是接待有头有脸客人的会客厅。
“卑职见过施统领,不知施统领大驾光临,有何吩咐?”凌孟祈一见施统领,便忙抱拳行礼。
施统领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只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让我过来给你传一句话……,让你务必立刻去办!”
凌孟祈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好半晌方听不出喜怒的问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卑职这便去办,就不多奉陪施统领了,施统领请!”
施统领不比曹指挥使,对凌孟祈没有那几分香火情,自然不会同情他的处境,也没有提点他的打算,淡淡“嗯”了声,也就转身大步去了。
余下凌孟祈想起他方才说的话,气得太阳穴直跳,却又不能违抗,至少暂时不能公然违抗,只得狠狠往墙上砸了一拳,然后一阵风般的离开了会客厅,回了自己的值房。
丰诚与孟行云忙迎上来关切的问道:“不知施统领找大人,是有什么事?”
凌孟祈见问,沉默了片刻,本不想告诉二人的,想着二人如今与自己已是真正的休戚与共,到底还是沉声把施统领的话说了:“让我即刻去捉拿凌老太太,然后,将凌老太太送进诏狱,……凌迟处死!”
让自家大人亲自去捉拿自己的祖母也就罢了,还要让他亲眼瞧着她被凌迟处死?丰诚与孟行云不约而同抽了一口气,都觉得皇上这招实在太狠了,哪怕凌老太太是对不起自家大人,如今自家大人也与其恩断义绝了,终究是他的亲祖母,叫他如何做得出眼睁睁看着她被凌迟在自己面前之事?
孟行云因咬牙道:“大人,这事儿就交由属下替您去办罢!”虽然凌老太太如今也算是他的祖母,但他连后者的面都没见过,自然谈不上对她有什么感情,下起手来也能少好些顾虑。
丰诚忙也道:“还是让属下去办罢,不过只是一个挂名的老岳母,且彼此连面都没见过,想来老天也不至于劈道雷下来惩罚我,况老天真劈下雷来,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