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竹摁住亲娘:“娘,她那么小哪会种地,继周一个人也忙活不过来。”
一直沉默的苏明梅也点头:“我哥说的对,娘,虽然曼曼没跟着我,但咱们也得照顾她一个半大孩子,那地就帮她种了吧。张书记,你说是不是?”
张建国皱着眉,不反对也不支持。
王继周额头上青筋毕现,汗滴落下来打到王曼手上,她也从迷惑中醒来。
正逢赵秀珍说出最后一句:“就这么定了,皆大欢喜。”
王曼站起来,瞅瞅大表姐手中的杯子:“这怎么能行,大舅、舅妈、大姨、妈,你们不是说小的得让着大的。种地这么苦这么累的活,当然得我这小的担着。谁都别跟我争,这事我责无旁贷。”
四人被她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苏丽丽站起来:“杯子给你,今天我们让着你。”
苏明梅疼爱的拉过侄女:“丽丽真懂事,等明天大姑再给你买个更好看的。”
说完她看向父女俩:“继周,咱们当初可都说好了的。你一个大男人,这些年就不能顶天立地、说话算话一回。”
王曼撇嘴看向父亲,王继周腾一下站起来。顶天立地是吧?我得给我闺女顶上、立着,有些话曼曼不方便说,他这当爹的来。
“明梅,春江宾馆那事你真不清楚?”
苏明梅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很快她满脸悲愤:“当然清楚,你都跟那小姐亲上了,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爸,你跟我说的不是这样!”王曼站起来,尽量挤出一滴泪水。
王继周握住闺女手,没有再退缩:“明梅,二锅头是你坚持开的,我惦记着下午赶路不想喝,是你一杯又一杯的灌过来。后来你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那小姐就凑上来,好巧不巧的被你发现。这么巧的事,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藏在心里一个月的事倾泻而出,王继周只感觉浑身透着轻松。
王曼也被惊住了,不久前父亲还是三棍子下去打不出一个屁,怎么现在就成了敢作敢当纯爷们!
惊呆后她便是由衷的喜悦,父亲这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揉揉眼,她适时做出不可置信的模样,睁大眼睛:“从我小就听妈妈老是吆喝着要离婚,爸,难道妈她是为了离婚,故意这样?”
王继周粗糙的大手摸着女儿的小脸:“我也不希望是这样。”
“当然不是这样!”苏明梅咆哮出来。
王曼希冀的看向她:“妈,那是什么样?每年过年喝酒,爸都是一杯倒,倒了后就睡死过去,他怎么可能站起来找别人。”
苏明梅脸黑得如锅底,她之所以敢这么算计,就是吃定了王继周好拿捏,绝对不敢多说一个字。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丈夫一夜间变化这么大。
张建国心中有数,想着杜上校临走前那句感叹,他打个机灵站起来:“事已至此,这协议是该再改改。”
☆、第九章
张建国虽然好贪小便宜,但能压服全村荣登村长宝座,他着实有两把刷子。
钢笔沙沙响着,没多久他就写好了新的协议书:“你们来时也看到那边在划线,秋后村边修路,大队这边也得重新分地。我看这样,明梅带走的那份都归她,没了地上的牵扯,她的户口也好迁回十四户。”
“继周就带着曼曼。要我说有些事过去了也就不要再多提,百年修得同船渡,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王继周的软肋,有个找小姐的爹对曼曼不好,难道有个雇仙人跳闹离婚的娘就好了?
苏明梅却是一肚子火,王继周早有这本事,她也不至于闹离婚。前些年窝窝囊囊,临到头脾气全甩她身上。还有王曼,当年她半条老命搭进去,就生下个黄不拉几的丫头。她就没想过这孩子能活,自然不想多费心。先前她唯唯诺诺的没个人样,这会又话里话外的针对她。真是个讨债鬼,还不如直接掉山沟摔死。
苏姥姥颤抖的站起来,大闺女打小心就大,可真没想到她真能干出这种事。不过都是她的孩子,她舍不得过分苛责。
“梅啊,就应下吧,多点少点日子还不是一样过。”
“娘,这些年我过的什么日子你还不知道。”苏明梅眼眶红了:“公公一变天就犯病,我在地里忙一年,挣来的钱还不够还他赊欠的药费。王继周你想当大孝子,我可不想再继续奉陪。春江宾馆那事别再提,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撩下这句话,她抓起钢笔签下名字。苏明兰上前扶住姐姐,苏明竹心疼的看着妹妹:“这些年真是苦了明梅,往后就好了。”
眼见苏家围城一团,安慰着苦主苏明梅,王曼只剩冷笑。
仰起脸她天真的说道:“爸,我明白了,原来妈妈受了那么多苦。怪不得从我记事起所有好吃的都得让给她,她剩下才轮到我们。”
稍提起愧疚之心的王继周也想过来,明梅那脾气怎么肯吃亏。往常爹的药钱都是从他和闺女那份中抠出来,明梅的几乎没动。而她也真能狠下心,一个人吃肉煮鸡蛋,赶时的新衣裳从不落一件。宁可拿出所有的积蓄去打泉水村独一份的仿古红衫木大衣橱,也不肯多花一分钱给瘦到脱形的闺女买点好东西补补。
最可恨的是,当时他竟然信了曼曼身子弱长不胖的鬼话,当了十几年傻子和瞎子。如今跳出是非圈,看明白后他更是追悔不已。
提笔签下自己名字,他保证道:“再也不会这样了,往后爸会让你穿上好看的新衣裳、顿顿吃肉。”
王曼点点头:“恩,我相信爸。”
张建国垂头盖章,心中万分庆幸自己媳妇老实。苏明梅以前可没少在外面装夫唱妇随,没想到内里却是这幅嘴脸。
再抬头时,他已是满面笑容:“事情都过去,两家虽然亲家做不成,可往后还是朋友。”
双方僵硬的站起来,王曼推回手边的杯子:“妈,孔融让梨我也懂。这个还是让给表姐吧,省得再麻烦你进城去给她买更好的,毕竟小的得让着大的,而不是麻烦大的。”
她面上始终挂着笑,不带丝毫不情愿。这份坦然严重伤害了苏丽丽高高在上的玻璃心,表妹家那么穷,大姑父窝囊、大姑更喜欢她,王曼凭什么不在她跟前低头哈腰。
拿起杯子她直接扔过来:“你不要的破烂,我才不稀得要,收回去!”
王继周一把抱起闺女,侧腰挡住杯子撞击,瓷杯落地摔成一地碎片。
“丽丽。”苏姥姥刚想说话,苏明梅皱眉看过来:“曼曼躲什么,丽丽好心让给你。都是小孩子扔着了又能怎样?你接着就是,现在白瞎一只好杯子。”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王曼随手抓起办公桌上的墨水瓶:“表姐不是喜欢写钢笔字,张叔叔的墨水特好用,你试试。”
随着话音她直接扔出去,墨水瓶砸在苏丽丽胸口,本就不紧的瓶盖松开,喷了她一身。
揉揉腰,王继周皱眉:“丽丽躲什么,曼曼好心送给你。她这么瘦没多少力气,就是扔着了又能怎样?你接着就是,现在白瞎一瓶好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