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懿听得心都吊得老高,纳兰玉却又不说了,等了半天,还是等不来纳兰玉的后续报道。宗懿有些急了,他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一脸无奈地唤纳兰玉:“母亲……你别这样……”
纳兰玉乐坏了,捂着肚子咯咯咯咯笑弯了腰。
宗懿无言以对,心里头慌得跟什么似的,他不想再折磨自己了,站起身来与纳兰玉一个抱拳告辞后,竟转过身去就往寝殿的外头走。
“哎哎哎——!”纳兰玉追上去,拉住了宗懿。“你怎么走了?”
“我不听了,母亲,孩儿胆子小,禁不得母亲这样折腾,我还是不听了吧,省得自己难受。”
纳兰玉笑红了脸,抿着嘴儿推着宗懿,把他又重新摁回了小几旁。
“不怕,我儿要对自己有信心!可汗说他尚不能决定,因为他觉得好几个哥儿的军功都亮眼……”说话间纳兰玉拿食指往宗懿的方向虚虚一点:“其中就有你!”
“接着可汗问我觉得哪个哥儿更好。”
宗懿再度盯着纳兰玉不吭气。
“我说臣妾是妇道人家,怎能代替可汗做决定?”
宗懿垂下眼,暗赞纳兰玉一句好情商。
纳兰玉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茶,继续说道:“可汗听了便把我给夸了一番,顺带把你和骏哥儿都夸奖了一遍。还说,做女真的可汗,皇子们的军功固然很重要,但可汗只有一个人,只能长一个脑袋一双手。看一位哥儿是否能当得起储君的地位,除了这位哥儿本身足够优秀,还得看他身边是不是有那么一群人……”
纳兰玉顿了顿,望着宗懿意味深长地说:“能帮他镇得住江山。”
……
宗懿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知道纳兰玉的意思,不过跟自己简简单单的几句对话,纳兰玉就告诉了宗懿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实——
无论是臣子、王妃、还是母亲,皇子们都必须要抓住一个除自己父汗之外的,最有含金量的一处“靠山”。孑然一身的孤儿,是永远不可能做得上储君的,孤家寡人只存在于古人的神话中。
宗懿点了点头,对纳兰玉表示自己知道了。
“所以,我的儿。”纳兰玉语重心长道:
“对月儿耐心一点,她是我替你精心挑选出来的九王妃。”
宗懿低着头答:“是,母亲。”
“告诉你的那个十二姨娘,叫她最好收敛一点。我们这儿是女真人家的皇庭,不是她汉人家的后院。”
宗懿的头垂得更低了:“是,母亲。”
“你现在每个月去十二姨娘房里多少次?”纳兰玉开门见山地提点出了她对宗懿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
宗懿一愣,依然老老实实回答了纳兰玉的提问,“一两次。”
“是么?”纳兰玉乜斜着眼睛看宗懿。
“是的,母亲。孩儿不常去她房里,除了最近一直住军营里没时间回府,从前我都是去九王妃房里多一些。”
为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宗懿给给加了一句,“母亲若不信,可以问九王妃。”
纳兰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行了!问什么问,你怎么说,我自然都是信你的,只是有一条今天得跟你说清楚了,宠妾灭妻,天诛地灭,在嫡子没有出生之前,十二姨娘不可以有身孕。”
宗懿没有迟疑,当下便应承了一声“是”。
……
宗懿在殊玉宫陪纳兰玉说了一下午的闲话,期间完颜旻来了,宗懿便陪着完颜旻和纳兰玉一起吃了晚饭,待他出得宫门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
天边只剩下一抹残碎的晚霞,太阳就要落入山峦的背后,宗懿提一篮鲜红透亮的红嘉庆子,站在宫门外长吁一口气,觉得还是这宫墙外的空气好,身心都轻松了一层。
守宫的侍卫给宗懿牵来了他的坐骑十一美,宗懿翻身上马,把手上的红嘉庆子往马屁股后头一挂,双脚一蹬马腹,只听得十一美长嘶一声,便如一支离弦的箭,冲入了暮色之中。
宗懿策马扬鞭穿过大街小巷,绕进了一处花木丛生的湖边大宅。这里草木葱茏,风景迷人,可那宅子却一点也不优雅。房前屋后都挂满了红绸彩灯,一到这傍晚便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好山好水的一处地方,天然的清雅幽静,就这样给生生破坏得荡然无存。
这里是教坊司。
宗懿骑马来到这大宅门口,便有小厮迎上来替宗懿牵马。
宗懿提着那篮红嘉庆子下了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那扇声色靡靡的大门。老鸨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
“官爷,您来了,里面请,三楼东边儿最里间的兰香阁还是给您留着的。”
宗懿听了,满意地点点头,把手上的那篮红嘉庆子朝老鸨递了过去:“劳烦妈妈把这果子给洗一洗,再差人给送到兰香阁来,多谢了……”
说话间,随着这篮递过去的红嘉庆子,宗懿又塞了几粒金锞子。
老鸨接过那一篮果子,喜笑颜开,脸上的褶子张得更开了:
“没问题,没问题!老奴这就去给官爷洗!敢问官爷今夜可要留宿?”
“不。”宗懿摆摆手,“我来喝杯茶,片刻就走。”
说完,宗懿与老鸨打了一个千儿,便转身大踏步朝堂中央的大楼梯走去。
老鸨立在原地,望着宗懿上楼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此刻一名嗑瓜子的龟公凑过来说与老鸨说笑:“老妈妈看呆了,莫非也春心萌动了?”
老鸨回头,往那龟公头上狠狠一个爆栗:“瞎说什么呐!知道那官爷是谁吗?胡乱说话可是要丢脑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