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先缓缓。」他俯视着地上的地图，偌大的妖界皆躺在脚前，摊在身下。

男子手指一松，空了的茶盏从半空坠落，滚落在地图的中央。

「看来是动作太大了，」他轻笑一声，望着茶盏砸中的地方，「过两天准备随我去蒲莲。」

「是妖王？」左砂急忙道，「需要属下准备护卫么。」

「紧张什么。」绯暝秋转身，「就凭他一只老得动不了的犀牛？自身都是难保了，谁借他胆子来管我。」

「王。」左砂有些不赞同，妖王已是两千多年的修为，虽然确实比不得年轻时的身体状态，可到底是在妖王位置上待了一千多年都安然无恙的怪物，不可小觑。

一直没有出声的少女开口道，「哥哥晋级了，很强。」不用担心。

如今绯暝秋虽然将将一千岁的年纪，却早已拥有了两千年之上的修为。

这几百年疯狂吸收的妖力不是看着好看的，踩在无数妖精肩上的绯暝秋，已然拥有了逐鹿天下的实力。放眼妖界，两千岁修为之上的怪物，绝不超过十位。

於实力日益雄厚的绯暝秋相反，妖王则位於十分被动的境地。

邪妖中的妖王这一职位，和人类中的帝王稍有不同。

大家都是些飞禽走兽，种族各不相同，各族也有各族的首领。比起自家首领来讲，一般的狼妖是不会彻底臣服一只犀牛的。

简单来说，妖王只是名义上的领导者，处於一种统而不治的地位。

各自为营的散乱妖族们，需要有个统一的首领，哪怕只是名誉上的首领，因为这是解决各种问题的关键所在。

譬如两个部族间发生无法协调的事情时，便可以由妖王出面，权当仲裁。

又或者面对仙妖时，有不少场合都需要一个大家都认可的邪妖站出来。

总之，各种杂乱的事情都必须派出一个代表，於是乎便产生了邪妖妖王这样的一个名义上的帝王。

如果是要去蒲莲面见妖王，那么不会是妖王对於绯暝秋这些年的做法有了意见，而是妖王之下的各族在表示忌惮。

换而言之，他们已是众矢之的。

「怕了？」那双上挑含笑的凤眸瞥了眼左砂，左砂摇头，「不是怕，是觉得事情变得复杂了。」

「这有什么。」绯暝秋从妹妹手上扯回自己的头发，「若是这点程度就心烦意乱，日后占领人界，你岂不是要直接放弃？」

占领人界？

「您……」左砂呼吸一滞，瞳孔收缩，「您，您要……」

「结巴了，很吃惊？」

不是吃惊，是惊吓。「王，妖界有规定，妖族是不能踏足人界的。」左砂看向旁边的绯柚，示意她说点什么，少女却淡淡地移开目光，错开了他的视线。

「哦？」绯暝秋拉着妹妹白皙的柔荑按上了自己裸.露的胸口，「谁规定的？」

「自然是老祖宗。」

「老祖宗是谁。」他抚上少女的面庞，偏着头用拇指描绘那双眉眼。猩红的舌尖伸出，在唇上舔舐了半圈。

左砂无言，心下又是震撼又是焦急。他本以为绯暝秋只是想扩大领地来满足那奢靡的需求，最多有着一统邪妖界的野心。

可是人界……

疯了么，那可是神之子民的地界，不是他们小小的妖物可以觊觎的。

「别害怕呀，」余光瞥到面色苍白的男人，绯暝秋轻轻笑了，他点了点妹妹的唇角，「老祖宗是妖，我也是妖，他若是能护你，我为什么不能护你？」

这句话反过来，便变了意思。

老祖宗能定下规矩，他凭什么就非得遵守。

左砂拧眉，这太乱来了。老祖宗修为深不可测，不是他们这些小妖可以抗衡的存在。

可听绯暝秋的话，分明是想要取老祖宗而代之。

这不可能，太疯狂了，就算舍了一身的修为也绝对无法撼动老祖宗一根手指的。

左砂这才彻底认识到，面前这只雄獙，野心到底有多么可怕。

「废物。」绯暝秋闭了眼，面色忽地阴沉，他捏着少女的下巴，话却是对着身后的左砂说，「怕了就滚。」

都是些软脚虾，束手束脚得跟人类一样，没有一个能堪大用。

绯柚透过哥哥的肩膀上方看向左砂，「哥哥信任你，所以才提前告诉你。」

她轻轻挣脱了绯暝秋的钳制，走到左砂面前，抬头，定定地盯着他，「你不会背叛哥哥的，对吧。」

那双清澈的狐狸眼里，是纯粹的光芒。

背叛，背叛绯暝秋，是绯柚绝不允许的事情。

左砂看出来了，他暗自叹气。

罢了，这个选择几百年前就已经决定了，事到如今，与其反悔，不如破釜沉舟。

不管是妖王还是人界还是老祖宗，说到底就是攻打二字。

除了绯暝秋身边，他也再无地方可去。

或许呢，他闭上眼，再次睁开时，里面一片坦然坚定。

或许绯暝秋能像当初杀死前任首领那样，给他新的希望也不一定。

毕竟，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