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乔半蹲在对面,仰头看着她,声音沉稳:「我会活下去。」
郦朝央冷笑:「你可以活着!从此不再是我郦朝央的儿子!但那小丫头犯得过错太大,战鬼一族不可饶恕她!」
方天戟划出锐目的光芒,怒涛般呼啸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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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千乔进去足有小半个时辰都没出来,两只战鬼在外面等得有些心焦,郦闫叹道:「夫人不会真把少爷杀了吧?」
「我认为夫人会比较想杀掉辛小姐。」
郦闵回头望一眼帐篷,这种脆弱的帐篷,夫人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拆碎,顺便把里面的人弄成碎末……
「我看少爷好像很喜欢辛小姐,杀掉她,只怕他还是宁可自己死掉吧?」
他们战鬼耳朵灵得很,帐篷里刚才发生什么事,他们可都是听得一清二楚……咳咳,就算不是故意偷听,反正也还是听到了。
「夫人嘴上虽然从来不说,但心底还是希望少爷能成功觉醒,为战鬼一族延续强劲的血脉。这次觉醒不成功,主要缘故不在少爷本身,而是辛小姐捣乱……嗯,总之我看她很危险。」
郦闵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雪白的马车顷刻间裂成了碎片,两个人影鬼魅般冲了出来,撞在旁边一座帐篷上,那无辜的帐篷瞬间就变成了渣渣。
「……大哥,你说得对。」郦闫感慨地看着那两只战得惊天动地的战鬼,「夫人果然是想杀辛小姐,我们还是避让的好。」
他俩找了个比较靠谱的地方,一起蹲下来静候母子相斗的结果。
半空中响起锐利的呼啸声,方天戟被高高抛起来,散发出夺目的光华,对准了辛湄睡觉的那个帐篷,雷霆万钧地劈下。
黑色长鞭骤然甩出,硬生生拽住方天戟的去势。陆千乔嘴角流下细细一行血,皱眉唤了一声:「母亲!」
郦朝央森然道:「你死,她生。她生,你就死!」
「母亲,迁怒没有意义。」
「唰」一声,方天戟在帐篷上划了一道,帐篷顶瞬间就飞了,里面一人一鸟睡得依旧不亦乐乎,完全没发现外面战得乱七八糟。
力量不曾完全觉醒的战鬼无法架住郦朝央愤怒如涛的攻击,长鞭发出响亮的崩断声,陆千乔一把甩了长鞭,落在地上将辛湄紧紧护在身下。
方天戟停在他背心三寸后的地方,他身上的血滴滴染红了辛湄的衣服。她在做着美梦,不知呢喃着什么,满脸的无忧无虑。
郦朝央静静望着他,这一次他没有对望,只是垂着头,静静护着身下的沉睡的少女。
这情景有些熟悉……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也曾因为要不顾一切追随一个男人,被长辈追杀。当年她也曾用身体护住那个人,还没有说过爱他,便已愿意付出生命。
这一番战鬼说不出口的情意,并不是人人都能够懂得。所有打动人心的、美丽的、甜蜜的话语,他们永远不会说。他们只会付出生命或者鲜血,默默地在后面护着,守着。
战鬼只有这种笨拙的爱人方式。
……当年的那个人,没有能够懂得这些,一直怀疑她的情意,到死都不能释然。
她又想起那个小姑娘无畏而清澈的眼神,她毫不犹豫地说过:【我陪着他。】
她是懂的吧?
郦朝央缓缓收了方天戟。
「千乔,这是我最后一次忍让你。」她转身便走,「我不想看见她,下次若再见,格杀勿论。」
雪白的马车被他俩轰成了渣,她跃上啸风骊的背,清叱一声,漆黑的灵兽蹄下生出雷电,声势惊人地飞上云端,眨眼便消失了。
郦闵郦闫松了一口气,走到陆千乔面前,纷纷叹气:「少爷,你还是继续做骠骑将军吧,立些战功,这样夫人心里也舒服些。这些年有狐一族日渐壮大,时常来挑衅,族人又日渐稀少凋零,夫人整日忧心,这次你觉醒又没成功,她一定很伤心。你有空记得回族里看看……嗯,辛小姐就别带过去了,省得夫人发怒。」
两人不敢耽误,各自牵了灵兽追随郦朝央而去。
*
辛湄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被人抱去了另一个完好的帐篷里,睡在柔软的床上。
翻个身,陆千乔就坐在自己身边,换了一身衣裳,一只手替她掖着被子,低头静静看着她。
她嘻嘻一笑,把脑袋钻进他怀里,懒洋洋问他:「陆千乔,你要和我说什么好事?现在我醒了,你尽管放马过来。」
他眼角漾出一抹笑意,欲要说,却又有些不自在,斟酌半晌,方缓缓说道:「母亲走了,你睡着,没能与她道别。」
「她肯定不会高兴见到我吧?」辛湄想到那双冰冷而血腥的红眼,尽管她竭力克制,但白痴也能看出她身上的杀气,「我是不被婆婆喜欢的可怜媳妇。」
他含笑:「还不算媳妇……你还不算嫁给我,天地没有拜,交杯酒没有喝。」
呃,什么意思?辛湄愕然抬头看他。
他别过头,有些赧然,耳朵慢慢红了:「我是说……你、要不要……再来一次?」
辛湄愣了半天,歪头一个字一个字琢磨他的话,忽然灵光一动,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越张越大,伸出一根颤巍巍的手指指着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愿意么?嫁给我。」他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她抖了良久,终於严肃且认真地说:「陆千乔,我认为,我们应当洞房花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