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恕将书架上仅有的十来本书都拿了下来,无一例外全是专业课本。
方远航说:“师傅,其他三人的书架上也没有墓心的书。”
明恕点头,翻了翻手上的《二级笔译题库》。书里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着笔记,看样子李红梅打算参加今年的笔译考试。
一个对未来有规划的人,亲手撕碎了自己的未来。
忽然,一张便签从书里飘了出来。明恕捡起,看完之后眼中渐生疑惑。
便签上写着——
如果我让你们沉冤得雪,那我的人生就将毁灭。
如果我去追逐我的人生,那他们就将逍遥一世。
我该怎么办呢?
你们希望我往前看,好好过我这一生,还是为了你们不顾一切?
“这是什么意思?”方远航接过便签,诧异道:“‘他们’和“你们”是谁?什么‘沉冤得雪’?这是李红梅写的吗?她想表达什么?”
“是她写的。”明恕说:“字迹和书里的笔记一模一样。”
方远航:“我操,我现在有点懵了。”
“李红梅是孤女,父母双亡,并且没有亲戚。”明恕合上《二级笔译题库》,“‘你们’指的很可能是她离世的亲人,看来李红梅身上背负的,不止我们目前了解的这些。去查她的背景,查霞犇村发生过什么事。”
刑侦局,李红梅仍在接受审讯。
她承认了罪行,却不肯说出迟小敏的情况,这一点令人很难想清缘由。
“迟小敏在哪里?”虽然李红梅一再表示不想面对漂亮的女警,但规矩就是规矩,刑侦一队的女警程茜雪坐在她对面,看着她那一张脸,渐渐有些不耐烦,“你带她离开东九栋,之后去了哪里?”
李红梅几无反应,“我不知道。”
程茜雪:“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的朋友,你们一同从宿舍出来,她的去向你怎么会不知道?”
李红梅冷笑,“你们找的不是杀死闻静静三人的凶手吗?人是我杀的,我认罪,证据也在你们手上。这一切都和小敏无关,你们找她做什么?”
程茜雪一拍桌沿,“你在与迟小敏分开后不到四小时就杀害了三个人,迟小敏也是命案的关键人物!”
李红梅眼珠怪异地转了转,“那你们就去查好了。”
审讯一无所获,程茜雪从审讯室出来时接连摇头,“说实话,如果我和李红梅是同学,我也讨厌她。她那张脸就让我觉得不舒服。”
易飞安慰道:“先去休息吧,后面的交给我们。这种话在我这儿说说就行了,你身上穿着警服,可不能随便抱怨。”
李红梅不愿多说,好在明恕安排的校园摸排得到了线索。
迟小敏不止一次来到东九栋,且给人留下的印象颇深,几位女生说,迟小敏是李红梅打工时认识的。
李红梅一共打了三份工,一是在报社上夜班当文字校对,一是在课外辅导机构教初中生英语,一是在奶茶店收银。
经过排查,确认迟小敏正是奶茶店旁边鲜果店的店员。
“这姑娘出什么事了吗?”鲜果店老板忧心忡忡,“昨天本来该她上早班,但是她一直没来,这都两天了,打手机也没人接听。她在我这儿工作小半年了,一直老老实实的,从来不这样。”
“她住在哪里,你知道吗?”明恕渐有不好的预感。
老板点头,撕下挂历的一角,写上地址,又问:“小敏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明恕看了看地址,就在附近,是一处快成为危楼的筒子楼。
方远航立即赶过去,明恕接着询问迟小敏的情况。
老板对迟小敏了解也不深,只知道这孩子是农村来的,二十岁左右,老早就没读书了,从老家到城市里来,打算先找份工作,站稳脚跟,再牟出路。
“她好像想存钱念书,和一个大学生走得很近,这几天也没瞧见那个大学生了,挺丑一姑娘。对了,这是迟小敏当初留给我的身份证复印件。”老板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叠了两次的纸,解释道:“以前我遇到个打工仔,才来几天就偷掉一千多块钱跑了。我现在请人,都让他们出示身份证,再存一张复印件在我这儿。”
“应该这样。”明恕接过复印件,见迟小敏来自兰乡市孔流镇,与冬邺市远隔上千公里。
不久,方远航那边传来消息,说迟小敏不在出租房内,别的暂时没有什么发现。
另一条更令人惊讶的消息同时传来——迟小敏的身份信息是伪造的,户籍网络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我操!”方远航喊道:“这个迟小敏不会是‘小鬼’吧?”
在刑警的内部说法里,“小鬼”指的是出生就没有身份、没有户口,被一些“大老板”养着的孤儿。这些人幼时无需学习,长大后也无需工作,专门替主人背锅,或是办违法违规的事。“小鬼”一旦行迹败露,或是可能给主人引来祸端,就会被“处理”。
“小鬼”的结局大多凄惨,活着的时候没有为人的尊严,死了也很少有安息之地。警方就是想调查,很多时候也因为得不到足够的信息而不了了之。
普通人一般接触不到“小鬼”,连“小鬼”这个说法都没听说过。但方远航在警校时参与过一次大规模军警联合缉凶,捉获的犯罪头目养着的“小鬼”仅是还没有死的,就有三百多人。
迟小敏的情况,和“小鬼”有点像。
如果她真的是“小鬼”,那么她接近李红梅的原因是什么?她现在消失了,是被主人处理?
明恕站在迟小敏的出租屋门口,打量着这不足十平米的房间。
房间里光线很差,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不悦的霉味,靠墙有一张单人床,床上堆着衣服和薄被——被子没有叠。屋中央摆着一张折叠桌,上面摆着电饭煲、碗筷、油盐酱醋,可见迟小敏就是在这张桌上煮饭吃饭。
和大多数廉价出租房一样,这里没有木质衣柜,只有一个钢条与布组装的简易衣柜,衣柜边放着四张椅子码成的“桌子”,上面横七竖八堆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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