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脱口而出的都是最熟悉的语言,就算知道这里的人听不懂中文,她还是颤抖地脱口而出“救命。”
奚承本该扣动扳机的手指一顿。
“谁?”
很多年没听到中文了。
他低头打量孟苑临,她浑身都是伤,衣服明显不是来自这里,被刮破了,脏兮兮的,看身高莫约十岁出头,脸上满是泥泞和擦伤。
孟苑临意识到他会说中文,手肘撑地,想自己爬起来。
奚承睨看着她在地上挣扎的样子,不为所动。
“请问…你有电话吗,我...妈妈被绑架了…救救她….”
在这个国家,平常人出门买个菜都可能被随手开火的人打死,众生皆是蝼蚁,生死有命。
看在是个华人的份上,自生自灭吧。
他视线再未在她身上停留一刻,迈步向前。
“我爸爸…很快就会过来…帮帮我们…给你钱….”孟苑临艰难地说道,想再次抓住这个高大的男人:“求求你…救救我妈妈…”
可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绝望充斥着她的脑海。
她的手攥紧,指甲里满是泥土,已经分不清身上的疼痛到底是来自哪里。
一直到过了很久,她才能慢慢爬起来,从旁边捡起一根半人高的树枝,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走。
用来联系爸爸的手机已经摔坏了。
每次妈妈带孟苑临出去玩的时候,都会告诉她,丢了要站在原地等妈妈,妈妈就会回来找她。
她用衣服擦擦额头的渗出血,想要回到下车的公路边。
周围是小林子,地上杂草丛生,光线从树的缝隙中穿梭后映射到地上,光与暗交错。
偶尔有行人擦肩而过,她只要一出声,他们就无一例外地避开了她,像是不想沾染上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
她凭着感觉刚刚逃跑的路线走,刚刚的子弹让她太惊慌了,这次哪怕被逮住她也要和妈妈在一起。
她像是无意中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当地人都冷漠地对待她一个外来者,而每一处黑暗里都潜伏着巨大的凶恶怪兽,张着血盆大口要把她吞噬。
妈妈是她唯一的绳索。
好不容易走到之前的公路边上时,就看到那里弥漫着一滩大血迹。
就仅仅是一滩血而已,她的心脏却骤然紧缩,抽搐了一下,耳里开始轰鸣。
“砰”又是枪声,旁边的泥土飞溅起来。
前方有人向她走来,穿着刚刚的安保的衣服,他手里的枪对准她,她还来不及闪躲,又是一声枪响,刺鼻焦呛的硝烟味往她鼻子里钻。
她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任何痛感。
前面的安保队员一头栽在了地上。
孟苑临回头,是刚刚那个男人。
他站在被树荫笼罩的阴影里。
长靴,短发,鬓角锋利,眉骨深邃,不知材质的黑色大衣并未扣拢,本是俊朗的面容,却被他眉宇间的阴沉沉遮掩。
他目光掠过孟苑临的脸。
孟苑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收起枪,向林子里走去。
孟苑临看看公路边的一滩血,又看看中了枪倒下的安保队员,最终杵着棍子一瘸一拐地跟在方才那个男人的身后。
他的脚步并未因为她的跟随而变慢,她走得很是狼狈。
昨日早晨她和妈妈在家里的大木桌上吃了丰盛的早餐,电视里播放着新闻,接她去看望爸爸的飞机停在了家门口,她满心欢喜地走出了家门。
现在突如其来的一切变故都让尚且年幼的她脑子一片空白。
走出这片林子又是一个街道,与来时的街道大同小异,街边偶有商店,顶上挂着破破烂烂的招牌,写着她不认识的文字。
有人推着顶棚破了的洞的叁轮车卖东西,商品都灰扑扑地,卖东西的人也瘦得形容枯槁,如干枯的柴火。
随处可见盖了一半,摇摇欲坠的房子,只是偶尔能看见规规整整的建筑,门口有人拿枪驻守。
一阵风吹来,烟尘四起。
奚承拐进了一个巷子,地又变成了坑坑洼洼的泥地,蚊虫时不时在她旁边乱窜,走了莫约五分钟,路过叁叁两两的屋子,他推开了一扇铁栏杆,里面有一个很小院子和单层的小屋。
孟苑临在门口顿住了,不知道他允不允许自己踏进去。
那人没看她,也没和她说话,只是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