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黄金缕 臧白 4343 字 18天前

干活干至晌午,王府上的小厮来送饭,那撵车的还是早上的小厮,自然请了苏一出去。饭菜留下给陶师傅和沈曼柔,她得往王府里去。走前与陶师傅和沈曼柔招呼一声,也就出铺子上马车去了。

陶师傅和沈曼柔送她到门口,看着马车远了快有一里地,才折身回铺子里。陶师傅去桌边坐下,挑起筷子来在盘沿儿怼齐,说:“就剩咱俩吃饭了,怪冷清。”说罢了不等沈曼柔接他的话,又自顾自道:“王爷往咱们铺子上来三个月,就把咱一一弄走了,女大不中留啊……”

沈曼柔埋头吃饭,嘴里嘟哝一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陶师傅摇头,“人要真入了王府,咱就得给人提鞋了。”

沈曼柔自然不觉得苏一是这样的人,但也不驳陶师傅的话。他一直这样的,利益上头讲情分,能说出这话来也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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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日头毒辣,落下的光线往人薄衫里刺。苏一坐在马车上拿袖摆扇风,仍是热出了一头细密的汗珠子。车围子裹得密实,只有窗帘下偶或能扫进一些风来,却还是热的。她在马车上晃荡得头晕,胸口又生闷,便一阵阵犯恶心。

马车好容易到了王府,车停稳当,外头的小厮便唤她下车。苏一手压胃部,长吸了口气打帘子出去。边上高凳已经摆好了,她便踩着下去罢了。落地身子晃了两下,愣是自己给稳住了。又有丫鬟撑了伞过来给她遮阳,也起不到什么作用。阳光透过伞面打下来,在眼前一阵晃闪。

丫鬟引着她往王爷的院子去,嘴上说:“姑娘随我来吧,王爷早等着您了。”

苏一胃里仍是不舒服,不过自己忍着,跟着那丫鬟往内院里去。她原不是娇气的人,这会儿怕是受了暑气,一时缓不过来。一路跟着那丫鬟去到王爷的院子,听她嘴里碎碎念许多,说什么家里的戏班子如何如何,姑娘看了一定喜欢如何如何,没一句听得真切的。

直等到了王爷的院子,在窗下传了话,她便自个儿入了正房去。饭食都布好了,只等她过来罢了。好在这正房里凉快,叫她好受了一些,脑子也清明了许多。她去给王爷行礼,行至一半叫他截了,叫她往桌子上坐去。

王爷说:“这会儿就不必拘着了,没有旁人。往常我在你们铺子上,与你都是平起平坐,没讲究那么些。”

苏一身子这会儿不甚舒服,脑子也不大好使,便都随他安排罢了。只是坐在那桌旁,瞧着饭菜吃不下去。但夹了几块往嘴里送,也都是好容易才咽下去。热得没了胃口,胃里这会子还翻腾,再好的吃食也难以下咽了。

王爷瞧她脸颊上两团驼红,又是食不下咽的模样,自放下筷子问她,“怎么了?身子不舒爽?”

苏一就势也放下筷子,“嗯,不如端些清神醒脑的凉茶给我,我吃一些,想来能驱驱暑气。这天儿太热了,闷得人没有胃口。饭就不吃了,吃不下。醒了脑,待会儿陪王爷您看戏。看完戏我还得回去,铺子里正忙。”

王爷吩咐丫鬟弄些凉茶来,又过去伸手探她额头,“发烧没?需不需请大夫?”

苏一只觉得他手心清凉,覆在自己额头上十分舒服,便也没躲了去,呆着样子道:“应是没的,来前还好好的。一路上在马车里闷着,又十分晃荡,才惹得这般。想是去去暑气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既如此,便只能先弄了凉茶来与她吃。等她吃罢降了降暑气,又问她,“感觉如何了?如若还是不自在,便找大夫来瞧瞧。也不能做别的了,在这里歇歇。”

她是来府上陪人吃茶听戏的,哪有这么劳烦人的道理。苏一又自顾深吸深吐了几口气,觉得好了不少,便打起了精神与王爷说:“感觉没碍了,您不是说叫我来听戏的么?小白凑的戏班子如何?能叫我瞧瞧么?”

这是小事儿,什么时候要看都是能的。王爷顾念她身子是不是仍不舒服,但瞧她这般模样,也便道:“你若是有一点不畅快的,便与我说。你要听戏,这会儿自带你往花厅里去。”那里灌了不少冰,又搁了许多冰盘,去吃茶听戏也无大碍。

苏一随他穿堂过巷,去到花厅。那些男孩子女孩子尽数等在那里了,画了个粉面油头。戏服裹身,珠翠头面儿覆了一脑。几人一处正玩着,但瞧见了王爷带苏一进来,自规规矩矩迎过来行礼。声音清脆,身段玲珑,个个儿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王爷说要听戏,他们自击锣打鼓,分了位置,到戏台上咿咿呀呀唱上一番。苏一因吃了凉茶身子舒服了不少,便耐心与王爷坐下听戏。茶在手边儿上,她又不时斟上几盏去吃。因没吃饭,茶水倒是喝下了不少。瞧着台上那些个女孩子,字正腔圆,一招一式都显得好看。只那乌目珠子,都是盯的人王爷,从头到尾没瞧过她一眼。瞧出了这层猫腻,她还如何心平气和地看戏,只管继续灌茶水罢了。

戏台上的戏唱罢了一出,她便是喝下了大半茶吊子的茶水。忽而内院的管家又来传话,进了花厅到王爷面前小声言语,“宫里来了旨意,快到府上了。奴才已将香案摆上了,王爷出去接一下罢。”

接旨这事儿可耽误不得,手上便是有天大的事儿也得先搁下来。因他与苏一打了声招呼,叫她在这处等上一阵,要听什么戏自个儿点了便是,他去去就来。

苏一应了声是,自放他去了。自己坐在玫瑰椅上,又伸了手去拎茶吊子斟茶。她也不乐意去找那些漂亮的女孩子点戏,放她们松快,只等着王爷回来罢了。她又在心里想,指不定自己点了人家也不乐意唱呢。王爷不在,唱给谁听去?

她自己在心里计较,坐在椅子上不作声。那唱戏的几个女孩子却胆子大,往她这处过来,笑着问她,“您是陶家金银铺的苏姑娘罢?”

“是了。”苏一应声回话,搁下手里的茶盏,并不瞧这几个女孩子。才刚她略过了过目,大的应该有十四,小的也得有十二。说起来都不算小,十五及笄,十三四便能嫁人了。她们又是各处经历的人,形形□□的人都瞧过。心思早长了齐全,可不比她不开窍,十八了还不急嫁人这一宗。

几个女孩子瞧她不甚热情,也不走开,仍是问她,“从姑苏到渭州,也听小白哥哥提起过您,知道姑娘是个豪爽好性儿的,一般人比不得。这会儿瞧见了,样貌却也是一等一的。虽也没穿什么好衣裳,不施脂粉,首饰也不见戴,但脸蛋儿和身段极好。难怪王爷中意您,咱们也羡慕呢。”

苏一埋头黑了黑脸,想着小白找了这些女孩子回来,路上定没少逗乐子。虽没拿她调笑,但终归心里不大舒服。想着她们最是看得开男女之事的,不讲些矜持廉耻,一路上不知怎么个混帐玩法。这会儿偏过来与她这般搭腔,说她凭样貌得王爷青眼么?她不高兴,便不应话。想着她们要是识趣的,合该离了去。

可这几个女孩子却并不识趣,见她不出声,也仍是继续道:“听说姑娘今年已经十八了,这么好的样貌,又怎么一直没嫁人呢?这会子,是要入王府做庶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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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更啦 头疼

☆、睡觉

苏一眉梢挑了挑, 这才抬起头来。瞧着面前的几个女孩子眉眼带笑的模样,并不觉得称意。才刚说她凭样貌得王爷中意,怎么, 这会儿就说她年岁大了又是身份卑微的?别说她与她们不熟,便是熟,也不让她们这么话里带话地说道。

瞧她们的样子, 哪一个不是想给高官贵爵做妾的?八成狐媚招子也学了不少,承望做个宠妾呢。如若不然, 唱戏的时候那眉眼钩子一直朝王爷看做什么?

她心里暗测测地念叨她们不要脸皮, 垂下眼睑, 嘴上直剌剌道了句, “咸安王爷的庶妃你们是求也求不得,可怜见的。可搁我这儿,便是八抬大轿抬我来做, 我也不!稀!罕!”

这话一说罢,几个女孩子俱是一愣, 继而大是有压不住心里的嘲弄想笑出来了。她们虽比苏一在身份上还卑贱些,但到底这苏姑娘也没比她们高贵到哪里去。仗着好样貌好手段, 做个宠妾已是顶天儿了, 这会儿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话说太满要招人笑话,还容易打自己的脸。可瞧见的,王爷这会儿已经在花厅门上站着了,正要进来。那话入了他耳,伤了他颜面, 总要有个说法。

戏子们齐刷刷退到一侧给王爷行礼,苏一这才知道他回来了,少不得也要起身冲他施一礼。心里又暗自嘀咕,不知那话他听到了没有。若是不巧听到了,肯定也要说她不自量。可那又是实话,没什么好脸红的。她这会儿是敞开了心思愿意与他一试,能不能走到最后都且另说,但是绝不以做妾这法子委曲求全的。她早说过的,宁做穷□□不做富人妾。最不济的,她一辈子做个老姑娘罢了,也没什么要紧。

王爷进了花厅,叫众人免了礼,自过来椅子边坐下。脸上瞧不出有什么不对的神色,但戏子们和苏一都各有各的心量,只等他发话。

片刻而过,却没听他说什么,只朝苏一说了句,“身子不舒服,站着做什么?坐下说话。”

“是。”苏一应声,往椅子上坐了,手微微掖在胃部。他没说还没什么感受,这会儿那恶心感又往上翻了。不知怎么的,八成是叫这几个女孩子给气的。跟她们说话叫人气不顺,每个人脸上的神色也都叫人看不惯。她自顾吸气压了压,只端着寻常无恙的样子。

王爷却又问她,“她们唱戏不合你心意?”

她们长得不合我心意——苏一心里暗自嘀咕,嘴上说:“我合不合心意没什么要紧,合王爷的心意就成。”

“真的?”王爷反问她一句,自端了茶吃了一口。

“嗯。”苏一点头,再是没话的。他没提那庶妃不庶妃的话已是阿弥陀佛了,旁的也不敢与他再计较。虽说这会儿人都当她与王爷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然只有她自己知道,什么也没有。便是撒娇拿性儿这些事,都是一件也不能做的。

她正想着,忽见王爷把茶杯放到梨木托盘里头去,站起身来,冲她伸了只手,嘴上说:“本王听腻了,你随本王的意,那便去后头的园子里走走吧。”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皆盯着王爷的那只手看,苏一也略掀眼睑瞧了一眼。这是伺候人的架势,让她搭劲儿起来的。这怎么敢呢?了不得,脸又烫到了耳后根。可总也不能这么杵这儿,让王爷的手撂个空更是叫他难堪,是以只得壮着气抬起脸来,把手搭了上去。

借着他的手劲起来,也不管那些个女孩子怎么瞧她,只叫王爷牵着出花厅罢了。手上又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子,叫他握着像被小针刺一般,麻麻的。只待出了花厅,她便忙要缩回来,却仍是叫他握了个紧实,并收不回来。

王爷拉着她走穿堂过夹道,一路到王府后头的花园子。蔷薇架下有风,落花徐徐坠地,飘在王爷的肩头发尾。苏一从旁边看他,觉得他真是太好看了。而这个她一直藏着心里惦记的人,这会儿就在她旁边,还牵着她的手。说起来,比做梦还像梦呢。

他又拉着她,上廊亭,过河池。荷叶密挨成面,微风在上面荡上几个回还。凉亭上透风,又伴着荷花的清香,极为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