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説人生若只如初见(1)(1 / 2)

柒生 柒苓歌 1948 字 25天前

人随着年纪越长就越来越糊涂,总会记不住眼前发生的事情,反倒是年代久远的回忆,像是扎了根一般,在脑海里恣意生长,清晰到看得清每一丝纹路。

前几日柒家祖宅递来了帖子,说是邀我去参加家宴。我挺纳闷的,现如今柒家就剩我和柒夜了,柒夜还未成家独身一人,而介于早些年柒家家风比较彪悍,那些旁门远亲基本都不敢往柒家沾边,家里的规矩又摆在那,总不能家丁丫鬟什么的都凑凑齐一起同桌而坐吧。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以柒夜有事没事都喜欢端着摆架子的习惯,怕是不太可能吧。算来算去就只会是我和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家宴着实是别扭。

我委婉的打发了送帖子的人,旁敲侧击的告诉他我气还没消,估摸着见了柒夜还是会照打不误,小厮听了之后溜得飞快,生怕我的怒火殃及了池里的小虾小蟹们。

这事没了后话,我也就默默的给忘了。直到先生的私邸被浩浩荡荡的围了,柒夜带着柒家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前来讨伐我——一个没有名分只是被先生豢养在身边的外人,野心勃勃的占了柒家最重要的东西。

我仔细回想了一番,从老宅搬过来的时候,除了之前和先生一同出去游历时带回来的那些小玩物,就只带了在家时他常穿的那套居家常服,我平日里对穿戴没什么讲究,大多时候素面朝天披头散发,从小到大都这样,先生惯的,他人也插不上什么闲话,由此也没落得几样值得了钱的首饰衣物。盘算来盘算去,还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能当得上这柒家最重。回头一想,估么着是这小子气不过我打了他这件事,趁着先生不在,打算旧账新账一起跟我算。

先生手下有拿捏主意管事儿的人物,叫莫小雨,算是除了我以外跟在先生身边最久的人了,不对,应该说我是除了他以外跟在先生身边最早的人。平日里性子比先生还要闷,不太说话,总是非常安静的站在十步远的地方候着。偶尔先生有事情要办,他就会消失上一段时间。这些年先生已经不大管外面风风雨雨的事了,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小雨风风火火在外面跑,有时候一消失就是大半年,也是够辛苦的。

先生信他,我就信他。下葬那天我差点把柒夜打废,也是他第一个冲出来拉开了我们,并且迅速的处理了我搬出祖宅的事情。前前后后柒家也没人敢骚扰到我这边来,要不是这次他去请先生的师侄来给我看病,那封邀我去家宴的帖子也断然递不到我面前来。

自先生离开后,我终日昏昏沉沉不得醒,总想着赶紧入梦,就能多和先生待一些时间。时间久了,就不太分得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着。有的时候梦的是和先生出游时的趣事,有的时候是刚入府时跟着宅子里的人学讲话,有的时候是先生独自出了远门,我在门槛前溜达,踮起脚朝着他去的方向盼。

我就絮絮叨叨的问小雨,先生这是去了几日了?上回说是什么时候回来着?

这样的次数多了,小雨这么的性子也被我磨急了,这才有了去灵山请先生的师侄来给我瞧病的事。

于是在这么一个特别的空档里,柒夜围了先生的私宅,兴师动众的说要清理我这个门户。

先生身边的人本不多,除了我和小雨,还有两个少年,一个自打我进府就没见过几面,却是先生的贴身护卫,名唤夜辰,平日里藏在暗处,若我和先生遇险,便会出现来应对,不过这些年来先生也没给过他这个机会。

还有个少年刚刚成年不久,大概还是襁褓大的时候就被府里的管家收养来的,白白净净长的甚至漂亮,管家和先生讨了个名字,叫白染,大概是希望这孩子出淤泥而不染。他从懂事起就跟在我身边,没怎么跟着先生他们历练过,单纯善良的不像是柒家出来的人,平日里总是一副阳光明媚的样子,让人看着好生嫉妒。我们常常叫他小白,每次一唤小白,他会绵长的应一声,蹦跶着窜到你面前来。

先生离开以后,他跪在我门外哭了一整夜,最后是被小雨敲晕了拖回去歇着的。一直到今日,他还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唤他时也没了以前欢快的应答,只是默默飘到我面前来,领了命,又去默默的做事,看着没有一点生机。我深知他视先生为父亲般的存在,本想打起精神来安慰他几句,可终日浑浑噩噩处在梦境中的我,又能拿什么来安慰别人呢。

此时的小白正拦在大门口,试图阻挡柒夜一行人,无奈他们人多势众,小白阻挡不过,又不能真拿柒家的现主怎么着,恨恨然看着他们进了宅子。我难得的清醒,上了妆梳了头,换了端庄的衣服,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坐在堂屋里看着他们进来。

不论如何,气势不能输。

柒夜走在最前面,一身黑色长衫绣着大面积的烫金色莲花,头发梳得比我还精致,整个表情趾高气昂目无一切,虽有着和先生叁分相似的皮囊,却没有柒家主人该有的丝毫风采。想当年初见大哥时,器宇轩昂不怒自威,我吓到连头都不敢多抬。先生年少时也是盛名在外威震八方,虽然我跟着先生时先生已经开始从医,性情温和从未和人红过眼,但他一个眼神过来,我也是要敲上半天心鼓的。

唉,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先生要是看到此番场景,怕是要感叹这些年的悉心教导都喂了隔壁旺财了吧。

柒夜将人留在了门外,独自进了堂屋。难得收了一脸的张扬,认真的看着我说道:“小婶婶,今天,怕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

他这话一出口,我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虽然清楚,但阵阵钝痛还是直击心脏,

我不由闭上了眼,自欺欺人的认为能将他即将出口的话挡在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