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9节(2 / 2)

不过看好兄弟神色凄然的模样,又不怎么像,当下皱眉道:“怎么回事?”

贺鹏重重叹了口气,摇头道:“周力夫死了,死得好惨,唉!”

“什么!”

赵振武悚然一惊。

他们所说的周力夫亦是将校学习班的同学,帝国军的中将战团长,早几十年前就是第一象限外围世界凶名卓著的狠人。

此君是角斗士出身,心狠手辣,修为强横到极点,据说曾有连胜三十五场的辉煌战绩,巅峰时期修炼到元婴期初阶,号称“鬼屠夫”!

在将校学习班里,周力夫亦是名气极大的一名学员,此公性格豪爽,交游广阔,隐隐也算是众多学员中的核心人物。

没想到,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老周和你我不同,我赤条条一个人没半点牵挂,你就老婆和一个儿子,负担也不算重,老周却有足足五个儿子,而且各个看着都有修炼天赋,都需要砸下大把资源去供养。”

贺鹏走进屋来,一屁股坐下,拍着大腿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五个嗷嗷待哺的壮小伙在家里嗷嗷待哺,光靠老周那点儿津贴和补助怎么够?

“小孩的前途要紧,没办法,只好重操旧业,不知怎么联系上了帝都地底世界的一处黑暗竞技场,又去打比赛。

“唉,他以为自己还是几十年前的‘鬼屠夫’么,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蛋都被圣盟人打掉了一个,还鬼什么鬼,屠什么屠?依靠药物刺激,勉强赢了两场,昨晚遇上棘手的角色,又贪图大把奖金,好像说多熬一个回合,哪怕输了也能多拿一笔钱,结果在台上给人……活活打死了!

“他娘的,当年他带领八百角斗士组建的‘血屠战团’多霸道,多威风,多强横啊,在前线枪林弹雨、刀光剑影这么多年,没叫圣盟人给打死,回到帝都却是死得这么窝囊!”

赵振武心里五味杂陈,颇有兔死狐悲之感,忍不住动了真感情,亦是哀叹起来。

“这还不算”

贺鹏抹着眼角道,“尸首被人运回家来,老周家里那口子当场就不对了,也不哭也不闹,还和竞技场的工作人员说谢谢,等所有人都走了,快到天亮时,竟然要带着五个儿子,和老周同去呢!”

“啊?”

赵振武大吃一惊,倒忘了自己刚刚还险些将枪塞到嘴里,“怎么做这样的傻事,救回来没有?”

“幸好有一家要账的,天没亮就去他家踹门,发现及时,倒是都没事。”

贺鹏道,“只不过救回来又如何,老周这根顶梁柱没了,这个家也就垮了,五个小家伙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呢,没有足够的资源,一辈子就窝窝囊囊地当‘原人’?

“现在将校学习班的同学都去了老周家,老周生前和大家处得也算不错,大家商量着,总要齐心协力帮忙,一起把他的身后事给对付过去咱们不能活着窝囊,死了也这么窝囊,对吧?”

“对!”

赵振武斩钉截铁道,“走,走,同去,同去,我就不信了,这么多少将、中将聚在一起,还不能把一名战友风光大葬!”

两名帝国军中将夹着包裹弓着腰,贴着墙根,深一脚浅一脚,朝周力夫在三十六区深处的窝棚走去。

贺鹏自然也察觉了赵振武的异样,问他有什么心事。

赵振武不好意思说自己老婆跟人跑了,想了想,就把家传宝刀被人坑走这件事说了出来。

说完,叹口气,恨恨道:“搁十年前,那样虚有其表的护卫,我一只手打他们八个!”

“可惜你我都在前线受了重伤啊,现在轮到人家一只手打我们八个了。”

贺鹏苦笑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世态炎凉到这种程度,真他娘的老天不开眼啊!”

两人长吁短叹,又说些熟悉的同学、道友近况,只是说来说去都是悲悲惨惨,凄凄切切,全无半条振奋人心的消息。

又说到“战神”雷成虎,赵振武勉强振作精神,说他听到一个消息,辽海侯雷成虎看不过去杂号将军、光杆司令的惨状,极有可能向元老院呼吁改善他们的处境,要是真的就要好;贺鹏苦笑着摇头道,兄弟你这个消息已经过时了,最新消息是雷将军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连兵权都要被削掉啦,哪有余力管他们?

赵振武“哦”了一声,缩着脑袋不再说话,两人一路闷闷地走,不一时,便来到周力夫家的陋巷。

此刻,这条不到三米宽的穷街陋巷里,已经挤满了杂号将军、光杆司令们。

一件件黑色、灰色和黄褐色的将校呢子服,罩住了一条条人不人、鬼不鬼的幽魂,将气氛烘托地庄严肃穆,又压抑到了极点。

巷子深处好像有女人像鬼唱戏一样在哭,哭得赵振武心烦意乱,不知怎么又想起自己老婆。

用力晃了晃脑袋,举目望去,都是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同学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们,大部分人都和他一样,浑身上下写满了“窘迫”二字,也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咬牙切齿,有人横眉怒目,有人拢着嘴巴在窃窃私语,也有人朝赵振武和贺鹏轻轻点头,像是彼此缔结了什么秘密的盟约。

赵振武和贺鹏挤进人群,忽然听到除了哭声之外,还有人声嘶力竭地在吼叫,叫着一篇诗歌也不知道遗书之类的东西,影影绰绰听到这么几句:

“战场上惨死的健儿,星海中漂泊的英魂,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吧,看看后方这些用你们累累白骨堆砌起来的血色豪门!

“你们在前线白白送死,家人在后方忍饥挨饿,那些贪官污吏和权贵门阀们,却是用你们的血肉,换来轻歌曼舞,灯红酒绿,穷奢极欲!

“谁能可怜你们,谁会记得你们,谁可以保护你们无辜的家人?就让这凄风苦雨来得再猛烈些,掩盖掉你们凄厉至极的叫声吧!”

赵振武攥紧拳头,低声问道:“这是什么诗还是歌,谁写的?”

“不知道。”

贺鹏摇了摇头,“总是哪位苦闷至极的学员编的吧,这两天很多人都在编,都在唱不然,还能如何呢?”

两人好不容易挤进灵堂,就看到周力夫的遗孀一身素白,痴痴呆呆地跪在地上,旁边还有五个小家伙有些不知所措,瞪圆了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周遭这些应该威风凛凛的“将军”们。

一名女军官正在小声劝慰着周力夫的遗孀,不知说什么触及了伤心处,周力夫的遗孀忽然又“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我也不想死,我想活,我想好好活下去啊!可是大姐,怎么活,我们又该怎么活下去啊?”

一番话,戳到所有人的痛处,那女军官愣了半天,竟然也和遗孀一起哭起来。

哭声如病毒般传染,真人类帝国历史上或许从未发生过的咄咄怪事上演了,穷街陋巷中,成百上千名修仙者都触景生情,一个接一个啜泣起来。

气氛渲染到位,就连赵振武和贺鹏都跟着掉了几颗真心实意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