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晶铠同样消失不见,露出不住颤抖的竹竿身形,明明是悍不畏死、凶残至极的匪徒,此刻脸上的表情却像是个惊慌失措的小姑娘,叫声又尖又细,就像是喉咙上被割了一刀的母鸡。
“麻老大!”
见他这副面目全非的模样,几名悍匪都头皮发麻,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手,还是拔腿就跑。
麻枯的双眼变成一片血色,根本看不出瞳孔和眼白,见到众人就像是见到了最可怕的恶鬼,脸上的惊慌失措都变成了惊恐欲绝,鼻腔和口中都喷涌出大团黑色的血浆,跑着跑着,忽然跪倒在地,尖叫道:“别过来,你们统统都死了,统统都被我杀死了,还来找我干什么?啊啊啊啊,别过来!”
他疼得满地打滚,身上竟然真的无端端出现一道道不规则伤口,不像是被利刃割伤,倒像是被人硬生生用牙齿咬,用指甲撕裂的,皮开肉绽、鲜血狂飙、惨不忍睹。
在“啊啊”的乱叫声中,麻枯双手死死扣住自己的脑袋,眼珠子越鼓越出,最后“啪啪”两声爆裂。
血水如喷泉般,自眼窝中喷出,不知道是他硬生生将自己的头颅挤爆,还是另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他脑子里作祟,这名奉行“坚持不懈,一日一杀”的凶人颓然倒地,兀自抽搐着,死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这一幕令所有悍匪的双腿都被冻结。
或者说,坚硬的甲板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沼泽,从沼泽中又伸出上百只苍白腐烂的鬼手,将他们的双腿死死纠缠住,令他们怎么都迈不开脚步。
“骨碌骨碌,骨碌骨碌。”
黑雾中,有一尊好似法坛般的庞然大物缓缓移动过来,却是一台模样有些笨拙的履带式灵能傀儡。
深红色的指示灯忽闪忽灭,神秘莫测;链锯和钻头绽放着夜色遮掩不住的寒芒;喷绘在钢铁外壳上,笑嘻嘻的“妖星”,沾染了一串细碎的血迹之后,怎么看都像是在狞笑。
“怎、怎么可能?”
无论悍匪、赵烈还是古正阳,统统都目瞪口呆,怎么都不敢相信,在甲板上无声无息虐杀麻枯和费重两大凶人的,竟然会是一台看似笨拙粗糙的灵能傀儡?
“干掉它,不然所有人都别想走!”
赵烈疯狂吼叫,第一个朝灵能傀儡开火。
所有悍匪的神经都紧绷到极限,有人带头,刹那间所有人都发泄出了最强大的火力和最深层的恐惧,在前甲板上掀起一片金属风暴!
赵烈却在所有人都开火的刹那,闷哼一声,好像被一股无形怪力向后狠狠轰飞。
却不忘在飞出去的刹那,拽上自己的儿子,又在古正阳、韩特和琉璃背后重重推搡一把,将三人推向战场中央时,又将自己的逃生速度,更提升一个台阶。
赵烈拽着赵冲,不顾一切朝船尾逃去。
身后传来阵阵微弱的惨叫声,子弹风暴最多只持续了半秒就戛然而止。
那台灵能傀儡屠杀悍匪,就像是拍死几只恼人的蚊子。
赵烈吓得心肝俱裂,赵冲更是魂飞魄散,面无人色。
两父子连滚带爬地窜到船尾时,就被十几个方向射来的子弹狠狠洞穿了四条腿。
“啪啪啪啪!”
晶铠的腿部关节连带着他们的四个膝盖和脚踝都被打爆,两人同时发出惨叫,在甲板上滚成一团,留下一道浓烈的血线。
抬眼望去,太平城寨正面的大规模血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只剩下零星的驳火和刀剑交锋,上百台探照灯将湖面照耀如同白昼,几十艘载满晶磁炮和重型矢爆枪的快艇绕着太平城寨一圈圈打转。
即便他们能跳下水去,也没有逃生之路的。
“爸爸!”
赵冲惊慌失措到极点,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和片刻之前趾高气昂的模样相比,真是判若两人,他颤声叫道,“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啊!”
“别急,我自有万全准备!”
赵烈目光一黯,嘴角的肌肉抖了三抖,看着黑雾中渐渐逼上来的履带式灵能傀儡,摸着儿子的脑袋,咬牙道,“我已经在船尾做了周密布置,只要你跳下去就有一线生机,我在这里帮你抵挡一阵,你快逃,逃到血战世界去吧!”
“什么?”
赵冲又是疑惑,又是欣喜,又是难过,“那爸爸你”
话音未落,他眼底所有的光芒统统凝固,只剩下说不出的恐怖和愕然。
因为赵烈将一柄匕首顺着他的下颚,直接插进了他的脑袋,灵能狂涌,瞬间破坏了他所有的脑组织。
赵冲再也说不出半句话,软绵绵瘫倒在父亲冰冷的怀抱里。
“对不起,儿子。”
赵烈眼底流淌出了血泪,喃喃道,“费重说的没错,孽土之上,有一百万种比死更可怕的东西,你这样的性格和实力,在血战世界是活不下去的……二十年前,我曾经品尝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我绝不会让你……承受昔日的我,曾经承受过的痛苦!”
一边说着,一边惨笑,赵烈看着缓缓爬行过来的履带式灵能傀儡,以及从灵能傀儡身后闪出来的古正阳、韩特和琉璃。
古正阳等人都没想到赵烈会如此残酷,见到逃生无望,就干脆利落给儿子一个痛快!
古正阳沉声道:“赵队长……”
“别废话了,村长,成王败寇而已,孽土上每天都在发生,有什么稀奇?”
赵烈脸上泛着诡异的青光,顿了一顿,忍不住又道,“如果我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太平城寨延续下去,你信不信?”
古正阳沉默不语。
赵烈又道:“还有,如果你能早几年采纳我的建议,我们先把方圆百里所有村寨统统收服,把太平城寨的实力扩充三五倍,我绝对不会投靠赤火帮或者黑水帮,而是会和你并肩作战,和这些匪帮血拼到底,建立我们的霸业你又信不信?”
古正阳叹息一声,点头道:“我信。”
赵烈微微一怔,眼神渐渐凝固,吐出最后一口浊气:“算了,无所谓了,你知道吗,村长……活着,真他妈累啊。”